哮喘是春秋季常见的呼吸系统慢病，治疗上侧重于控制与缓解，尚无根治之法。在5月6日“世界哮喘日”来临之际，哮喘治疗新药研发备受关注。
单抗类药物为哮喘患者带来新的希望，此前，一项关于哮喘药的交易引发国内热议。跨国药企葛兰素史克宣布收购美国药企Aiolos Bio，总成交价达14亿美元。促成这项交易的，是一款来自中国的哮喘创新药——单克隆抗体AIO-001。
其实，它仍处于临床试验中，尚在“青苗”期，Aiolos Bio从我国恒瑞医药引进，交易首付款2500万美元。收购达成后，如研发顺利，这笔交易将为Aiolos Bio带来14亿美元的受益。买卖之间，这家外企赚足了差价。
近年来，迫于资金压力，国内创新药企为解燃眉之急，“卖青苗”的现象时有发生。记者摸排多家创新药企，梳理我国近三年创新药交易情况，采访多位行业专家，对此开展了深入调查。
临床阶段产品成跨国药企“淘金地”，药企“卖青苗”交易攀升
我国创新药公司的早期研发产品，正在海外市场大受欢迎。近年来，我国创新药对外授权交易量正在逐年攀升。跨境对外授权合作，是指国内创新药企将药品或产品组合的研发、商业化或市场行销权利授予海外药企，将未来的收益换取成当期现金。这一模式，被业界比作“卖青苗”。
2024年中旬，一家创新药企将一款处于临床前的药品商业权益，授权给一家跨国药企，获得超17亿美元的潜在总交易额。该药企创始人李方(化名)告诉记者，当时，因公司持续高研发投入，公司账面现金流紧张，为控制支出，部分高管工资暂停发放。
在交易之前，他找了多家投资机构融资，但国内大多数投资机构给出的估值不高，认为未来新药取得回报的空间有限。
一款肿瘤新药，每开展一项国际多中心试验，就需要2亿美元的投入。而银行即便设有专项贷款，金额基本在千万元级别。这对于创新药研发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账面现金告急的情况下，李方不得不救急。“现实不允许我们再投入。”4月28日，李方告诉记者，当时通过药品授权获得的首付款，的确缓解了资金压力，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记者根据公开信息统计，我国创新药企跨境授权交易规模逐年上涨，2022年我国跨境对外授权数量69起，潜在交易总金额为274.8亿美元；2023年增至80起，总金额也同步涨至453.1亿美元；2024年全年交易数量超百起，总交易规模超550亿美元。
处于临床前以及临床开发阶段的药物最受青睐。记者梳理2022年、2023年全年对外授权交易情况发现，在已经公布临床开发阶段的药物中，还未上市就被“卖”出的药物占总交易数量的比重分别为67%、71%；跨国巨头是国产创新药的主要“受让方”，转让方除了我国中小型生物科技公司外，也不乏头部药企。
“卖青苗”背后是生存需求，“真金白银”最容易卡壳企业发展
几年前，美企以6000万美元首付款从国内药企买下的管线，最终转换成5.29亿美元融资加上2.1亿美元的IPO(首次公开募股)规模——2024年7月，美国创新药企Alumis在纳斯达克成功敲钟，支撑其走向纳斯达克的核心管线，是银屑病药物TYK2抑制剂ESK-001，来自中国药企海思科。
国内一家生物医药创投机构负责人表示，“我们投的50家国内创新药企无一例外都在寻找买家。因为市场估值低、潜力大，国产创新药企的新药管线现在已成为跨国巨头眼里的‘潜力股’。”
“东西是我们自己研发的，却在上市前就被‘贱卖’。‘一卖一买’之间，往往存在不菲的差价，就像在‘卖青苗’。”许多专家对此深感忧虑。
为何创新药企密集地在这一阶段“卖青苗”?国家发展改革委产业所原副研究员韩祺此前表示，目前我国有3000~5000家生物科技公司，大多数处于投入期和亏损状态，急需资本市场融资或其他方式补充现金流。
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披露的数据显示，相比2021年89家生物医药企业成功上市，并累计获得约1400亿元的总募集金额；2024年，成功IPO的生物医药企业数量降至11家，募资金额缩水至36亿元。目前创新药企的国内融资渠道受阻，对外授权合作交易成为药企募资的主要渠道。
科创板第五套上市标准是为未盈利的研发型企业定制的，对于这些企业，这一路径被认为是IPO的主要形式。
今年3月，关于“科创板IPO第五套标准重启”的消息在医药行业掀起波澜，重新对生物药企“开启”，被市场视作回暖的信号。
多名科学家表示，生物经济引领的新产业革命正加速到来，中国没有任何理由失之交臂。
在一级市场投融资方面，要充分发挥国资和地方政府基金投资等“长钱”对创新药行业的支持作用。鼓励有条件的地方设立生物医药产业引导基金，通过成立大规模的“母基金”的模式，精准扶持创新药产业发展，苏州、深圳等地已有相对成熟的经验。
全链条持续“输血”，创新药企需要可持续生态
创新药企“卖青苗”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国内支付方式限制下，市场回报有限。多名创新药企负责人坦言：“创新得不到回报，就很难有人坚持做创新。”
困扰创新药企的支付体系如今正在逐步改变。2024年医保目录新增90种药品为5年内新上市品种，“医保是用‘真金白银’支持创新药，支持真创新。”国家医保局医药服务管理司司长黄心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在进入目录后，绝大多数的创新药能够实现快速放量，获得合理的市场回报。国家医保局数据监测显示，2023年谈判新增的105个药品，在2024年10月份的销量比同年1月增加6倍，创新药放量明显。
此外，创新程度很高、临床价值巨大、患者获益显著的创新药正在纳入丙类药目录，作为对基本医保药品目录的有效补充。2025年2月，国家医保部门明确，与药企共同磋商丙类药品的支付协议，这意味着创新药有了更大的政策支持。
商保也在持续补位。广州、上海等多地惠民保持续更新支持报销的特药名单，北京普惠保已涵盖超40种创新药。2月19日，中国保险行业协会组织部分保险公司召开座谈会，研究商业健康保险药品目录工作事宜。
中国医药创新促进会会长宋瑞霖、复旦大学公卫学院卫生经济学教授胡善联等建议，在优化现有医保谈判机制的同时，从国家层面推动商业保险、惠民保的规范发展，推动医保、药企和医疗机构进一步协同，完善创新药支付补偿机制。
医保支持政策，是我国对创新药支持的其中一个环节。自2024年中下旬开始，聚焦创新药的定价与支付难题，政策层面持续释放积极信号。
2024年7月，《全链条支持创新药发展实施方案》发布，涉及医保支付、商业保险、药品配备使用、投融资等方方面面。“创新药研发最高奖3000万”“构建500亿元规模医药健康产业基金”“临床试验项目启动整体用时压缩至20周以内”……2025年以来，北京、上海、深圳等地的支持政策不断涌现，努力为医药产业营造友好的环境。
如今，业内已经感知到了积极的政策信号。政策红利的渗透需要时间沉淀，那些珍贵的“青苗”，未来能否以成熟产品的姿态独立生长?我国创新药企期待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责编：荆雪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