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为产后漏尿而感到痛苦,不再因无法生育而感到羞耻……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候任主任委员朱兰,攻克生殖道畸形诊治难题、构建中国盆底疾病三级防治网络、创立“协和式全盆底重建术”……为不少女性患者解决了那些难以言说的痛。
“不能生育”的女性,实现了做母亲的心愿
这是一例国际罕见的成功病例。身患罕见的复杂梗阻性生殖道畸形的病人小安(化名),躺在手术台上。
阴道闭锁、盆腔脓肿……“我还有机会做母亲吗?”小安在找到朱兰之前,已经在各大医院奔波了6年,接受过4次手术。
先天性女性生殖道畸形的患者,多因青春期后原发闭经、经血梗阻引起下腹部疼痛、感染等症状,或生育年龄的不良妊娠结局而被发现。这些患者临床表现多样,畸形复杂者诊断、治疗均较为延后,患者承受着巨大的健康压力及心理负担。
像小安这样的生殖道畸形合并严重盆腔感染的病例,国际指南写明,切除子宫是可行的治疗方式。如果保留子宫并尝试生育,每一步都将困难重重。从医38年的朱兰深知,保持生理功能、保留生殖器官、保全生育需求关乎着女性一生的尊严和命运。
朱兰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术中细节:“小安的腹盆腔粘连严重,子宫直肠窝全封闭,盆腔广泛炎性粘连带和水泡样改变,手术十分困难。重建性手术的目标是在她的膀胱和直肠之间打一个穴,打通生殖道梗阻并重建阴道。这项操作的膀胱损伤、直肠损伤风险均在50%以上。任何一个地方出现损伤,都意味着手术无法再进行下去,必须完整切除子宫。
为了实现小安为人母的愿望,朱兰带领团队挑战了这场难度系数非常高的手术,在分离患者膀胱、直肠间隙时,“薄如纸”的状态让朱兰如履薄冰,但经过仔细地操作,小安的手术成功了。
但她的宫颈发育不全,妇科检查时仅能看到一个小孔。宫颈是自然受孕的必经之路,阴道部分宫颈缺失会导致受精困难,小安随后借助辅助生殖技术的帮助,顺利怀孕。
2022年5月17日,小安在北京协和医院顺利生子。这个新生命的降临,背后倾注了该院普通妇科中心、妇科内分泌与生殖中心、产科中心等多学科的心力。
为了让更多生殖畸形患者能早期诊断更早接受治疗,朱兰主持研发了女性生殖道畸形早期分子诊断标志物试剂盒,极大地降低和减轻了女性生殖道畸形患者分子诊断的时间成本与经济负担,有助于实现中国女性生殖道畸形患者的早筛、早诊,为该类疾病患者救治提供精准治疗方案。
朱兰还建立了全球最大的、中国多中心女性下生殖道畸形临床及生物标本数据库,目前已经纳入病例逾千例。使用阴道斜隔切除术取代传统开腹患侧子宫切除术,达到术后患者85%妊娠率的疗效,让生殖畸形的女性,有了更多希望。
2021年8月,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朱兰教授手术中。受访者供图
患病率十年下降15%,女性“难言之隐”可防可治
针对尿失禁、子宫脱垂等问题,不少老观念认为,“女人不都这样?”“女人不该是这样。”
师从中国工程院院士郎景和,1998年,朱兰作为访问学者到澳大利亚学习,专注盆底研究,并把该领域前沿技术带回国内。回国后,郎景和与朱兰成了国内女性盆底障碍领域开拓性的研究者。为从源头预防女性盆底疾病,2006年朱兰牵头完成中国成年女性盆底疾病流行病调查,并率先开展基础研究以阐明盆底肌肉参与疾病发生的机制。
女性盆底器官就像一艘船,以子宫阴道为中心,前有膀胱尿道,后有直肠肛管。盆底肌肉和韧带就像水面和缆绳,支撑着船的平稳航行。如果支持结构损伤,就会发生盆腔器官脱垂、尿失禁等女性盆底功能障碍性疾病。
产后漏尿是初为人母的女性,最易遇到的“难言之隐”。
在协和医院的妇科门诊中,朱兰翻阅了一系列检查单后,在小静(化名)的病历本上,写下了“压力性尿失禁”的诊断。
“生产后开始出现的,打喷嚏和咳嗽时更严重,我现在都不敢大笑,也不敢大幅度活动,甚至出门也不敢太久。”初为人母的小静向医生讲述了自己的产后困扰。
而这都是压力性尿失禁的典型症状,包括打喷嚏、咳嗽或劳动、运动等腹压增高时出现不自主漏尿的症状。
朱兰向健康时报记者介绍,“在妊娠期,随着胎儿长大和羊水量增多,子宫的体积和重量不断增大,到妊娠足月时子宫的总量增加约20倍。胎头会直接压迫和牵拉盆底肌。在阴道分娩时,盆底肌和神经被极度牵拉,使用胎头吸引器、臀位牵引等阴道手术分娩,产后腹压增高等均可造成盆底组织松弛,进而增加尿失禁风险。”
据《中华妇产科杂志》相关报道数据显示,初产妇妊娠期尿失禁的发病率约为26.7%,压力性尿失禁的总患病率为18.9%。
在现实中,不少母亲像小静一样,只能独自去承受在不同场合漏尿的尴尬。她们生理和心理的痛苦和焦虑,只能期待用时间让身体慢慢复原。而很多女性不知道的是,盆底疾病拖着、忍着,只会出现更严重的病症。
在压力性尿失禁的治疗中,非手术治疗主要对轻、中度患者有效。朱兰表示,“非手术治疗主要包括生活方式干预、膀胱训练、盆底肌肉锻炼、盆底电磁刺激、佩戴子宫托和止尿器、药物治疗及射频消融等方法。其中,患者有意识地对耻骨-尾骨肌群为主的盆底肌肉群进行自主性收缩锻炼是压力性尿失禁最常用和最有效的非手术治疗方法。”
2023年2月,郎景和院士(左一)与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朱兰(左三)共同手术。受访者供图
开创协和式盆底重建术,手术费用降低75%
一位53岁的女性,走几百米路出去买菜也因为担心漏尿问题,不敢出门,生活备受困扰。对于严重的盆底功能障碍,往往需要手术治疗。
但中国女性的骨盆比西方人的小,不能完全参照国外的手术。朱兰结合亚洲人种骨盆较小等解剖特点,对价格昂贵的进口网片耗材进行“量身定制”裁剪,充分利用“边角余料”,结合自主研发的穿刺针,成功改良盆底重建术。
这一改良使得手术费用降低75%,手术成功率仍保持在国际先进水平。“协和式盆底重建术”受到广泛认可,入选国际妇科泌尿协会年会会前教程,在全国逾百家医院及新加坡、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推广应用,已帮助上万名女性摆脱盆腔器官脱垂的困扰。
朱兰首创治疗尿失禁手术的水垫注射策略,将生理盐水注入盆底间隙形成“水垫”,可以有效降低盲区误伤的风险,大大提高手术的安全性。这一方案也被纳入国际抗尿失禁手术的标准操作步骤。
这些新术式使中国盆腔器官脱垂手术成功率由54%提高到90%以上。朱兰团队原创的非手术治疗子宫托国产临床应用率达90%以上,基本实现国产化,为中国在盆底重建及功能恢复领域跻身国际领先行列奠定了基础。
“爱在左,情在右,在道路的两旁,我们随时播种随时开花,使一路上穿枝拂叶的人,即使走过荆棘,有泪可落,却不是悲凉”。在协和医院,朱兰及其团队所做的努力,就是让每一个“她”,如风自由,温柔坚定,昂首阔步,活出精彩。
(责编:荆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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