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时报记者王艾冰)2019年7月24日至8月20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兰州市城关区盐场北路附近的居民来说，是永远忘不掉的日子。
在此期间，位于他们家附近的中牧兰州生物药厂在兽用布鲁氏菌疫苗生产过程中，因为有失规范的行为，导致附近居民6620人布鲁氏菌抗体阳性。李晓(化名)就是其中的一位。
2020年11月7日早上，他告诉健康时报记者，“我在指定之外的医院被确诊为布病了，之前在指定的医院，我一直没有被确诊。”
一周居住一次，去年11月开始出现症状
2019年10月，李晓在兰州生物药厂对面的天添幸福港小区购置的新房装修完毕，他和家人便搬来了这里。在此之前，因为装修，他每周都要过来房子里居住一次，这也成为他感染布鲁氏菌的主要原因。
“我们小区位于兰州生物药厂的正南方，家的次卧和客厅窗户外边就是药厂，小区与药厂仅一墙之隔，距离只有15-20米。”李晓告诉健康时报记者，“去年11月开始，我的腰椎开始酸胀疼痛，困乏，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2019年11月28日，中国农业科学院兰州兽医研究所口蹄疫防控技术团队先后报告有4名学生布鲁氏菌病血清学阳性，开始引起社会及周围居民的关注。
2019年12月16日，兰州市政府公布该事件的调查结果：2019年7月24日至8月20日，中牧兰州生物药厂在兽用布鲁氏菌疫苗生产过程中使用过期消毒剂，致使生产发酵罐废气排放灭菌不彻底，携带含菌发酵液的废气形成含菌气溶胶，生产时段该区域主风向为东南风，兰州兽研所处在中牧兰州生物药厂的下风向，人体吸入或粘膜接触产生抗体阳性，造成兰州兽研所发生布鲁氏菌抗体阳性事件。
李晓今年不到40岁，一直生活在兰州，以前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他告诉健康时报记者，“2019年12月低，我所在的小区以及周边的社区全部发布了‘自愿检查布鲁氏菌’的通知，才知道附近发生了布病感染的事件，但是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2020年1月份，李晓症状逐渐严重，便带着家人一起到甘肃省第二人民医院进行检查，当时就被诊断为布鲁氏菌病血清学阳性，感染数值为1:400(++++)。根据我国传染病防治法的规定，布鲁菌病为乙类传染病。
“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我就强烈要求住院，当时我是医院第二位住院的病人。”李晓说，“在住院期间，我只简单地接受了庆大霉素的注射以及口服多西环素两种治疗方式。出院时，我进行了一个肝功能的检查，转氨酶严重升高，医生说和服用多西环素有关，我就停止用药了。”
李晓告诉记者，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在家里，没有再接受任何的治疗。从医院回家后，他开始不断的盗汗、困乏，身体部分位置肿大也越来越明显，这一系列的症状都让李晓越来越恐慌。“我的衣服一直都是湿的，还一直困，一直想睡觉。”
一年过去了，李晓的症状不仅没有减轻，还愈加严重。近期，他表示，“我已经进行过6次检查，检查结果均不同，最重的时候感染数值为1:400(++++)，最轻也有阴性的时候。”直到2020年11月7日，李晓收到了兰州市指定医院之外的兰州市联勤保障部队第九四〇医院确诊。
与李晓不同，家住上川家园的孙强(化名)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一直没有太多的症状，此前便没有进行检测。直到2020年8月份，他出现了腿疼、时不时发烧的情况，并且在有一次感冒发烧39.5度之后，症状逐渐严重。“当时腿疼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没人搀扶根本站不起来。”孙强告诉健康时报记者，下楼也异常困难。
从那时开始，孙强就开始奔波在兰大二院、兰大医院等进行检测，但检测结果有时为阴性，有时为阳性。因为听说兰州市肺科医院可以得到相对准确的检查结果，剧烈的症状让他第一时间去了兰州市肺科医院。“我当时的检测结果是感染数值为1:1600(++)，当时医生都说，没有见过我这么高的。”孙强说。
2020年9月23日得到上述检测结果，10月4日有人给他打电话去盐场堡社区医院做登记，并且让他等待专家组的人会诊，直到10月13日，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的孙强因为害怕错过治疗时间，拨打了12345投诉电话。当天下午，他接到兰州市卫健委的电话，让他去兰州市肺科医院进行治疗。
“我10月17日住院，当时医生除了给我做血清检测之外，还询问了我的症状，但是住院前期，我只得到了中药的治疗，其他就是让我在医院休息。”孙强表示，直到10月23日，他签署了一个治疗可能会引起医疗风险的知情同意书后，开始服用多西环和利福平治疗，因为治疗方案并无其他，孙强于10月29日提出出院的要求。
孙强说，“在医院的时候，我做了血培养以及各种器官的检测，但并没有拿到结果，只是医生告诉我说，我确定是布病。”
对赔偿与治疗方案存有异议，希望规范治疗
孙强到现在为止仍没有收到任何赔偿。“第一次出具赔偿协议是10月3日，我是10月5日才建档的，所以那次赔偿名单没有我。”孙强告诉记者，“至今我除了在肺科医院享受免费的治疗外，已自费4000多元进行各项检测，现在症状依然很多，不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办。”
孙强提到的10月3日出具的赔偿协议，就是针对此前官方公布的3245人的赔偿协议。
根据这一协议，多数居民只能拿到一次性7000多元的赔偿款，涉及布鲁氏菌抗体阳性人员赔偿协议中，赔偿款项包含误工费、交通费和精神抚慰金，并未提及治疗费的赔偿。
除此之外，他们还同时收到了一份《健康说明书》。“一年多以来，我的症状不仅没有减轻，反而不断加重，为什么会被专家评定为‘对健康无损害’?”李晓及多位附近居民都表示不理解，“这一赔偿协议中还明确注明‘一旦签署此协议，此事件即告终结’，这就意味着，本来就不多的赔偿金，将是我们在此事件中得到的唯一的补偿。”
鉴于上述原因，和李晓一样，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居民并没有接受该协议，而这一协议也是事件发生后，截止目前他们得到的唯一的一份赔偿协议。就这样，李晓和很多居民一起，开始了漫长的维权之路。
“其实我们做这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得到一个规范化的治疗。”李晓表示，为了这一目的，他们除了奔波于各地讨要说法外，还经常参加各种专家答疑会，询问专家为什么会有这些症状，该如何应对和治疗；自行去各大医院进行检测甚至治疗；自行寻找更加有效的药物……在他们的病友群中，记者经常能看到，当一个病友从外地检测或者治疗回来，好多人询问检测和治疗方法的消息。
就在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有附近的居民陆续向健康时报记者反映，“最近好多居民去医院检测了，好多居民也被检测出布鲁氏菌抗体阳性，具体不知道有多少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一个小数字。”
11月5日，兰州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召开兰州兽研所布鲁氏菌抗体阳性事件新闻发布会，“截至目前，已对55725人进行了检测，检测人数已达到盐场路街道区域总人口的97.5%，省级复核确认阳性人员6620人。”
和9月份的通报相比，确认阳性人员增长了一倍还多，孙强也属于新检测出来的人员，并且由于检测结果和症状较严重，孙强还在指定医院-兰州市肺科医院入院治疗。
就在李晓和孙强等多位受访对象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们最迫切的目的就是得到规范化的治疗。”
应对方案已快速启动，设置后续相关保障基金
11月5日的新闻发布会除了对最新的检测情况和布鲁氏菌抗体阳性的人员进行了通报之外，还对公众关心的疑问进行了解答。
为什么在多家医院确诊为布病，却依旧被认定为“布鲁氏菌抗体阳性”?
甘肃省检测诊疗和健康评估专家组成员、主任医师王建云回应：布鲁氏菌抗体阳性和布鲁氏菌病最大的区别是侵入人体的病原体毒力不同。本次布鲁氏菌抗体阳性事件是由弱毒兽用布鲁氏菌疫苗菌株进入人体刺激机体产生抗体，侵害能力远小于自然界的布鲁氏菌活菌。
根据官方通报，他们对本次事件中抗体阳性人员的健康损害情况进行阶段性医学评估的依据是《布鲁氏菌病诊疗指南(试行)2012年》和《布鲁菌病诊疗专家共识(2017)》。评估结果分为三类：一是无健康损害(无论抗体检测结果是否仍为阳性，无典型布鲁氏菌病临床症状及体征)；二是无相关性(抗体仍为阳性，患有其它疾病)；三是不良反应。必须同时具备抗体阳性、典型症状(比如持续数日乃至数周发热，多汗，乏力等)及器质性损害(比如淋巴结、肝、脾等)三个条件。
和李晓、孙强等患者一样，对于诊断标准存在异议的居民都表示，“如果我们能被确诊为布病，是不是就会得到规范化的治疗?”在记者对多位当地的居民的采访过程中，这是他们最大的愿望。除此之外，他们关心的还有相关赔偿和药厂的处置问题。
与10月初居民陆续收到的“一刀切”的赔偿协议不同，此次相关部门明确表示，对布鲁氏菌抗体阳性有症状的群众，安排到市肺科医院统一进行治疗，集中优质医疗资源，组织专家进行会诊，全面查清症状原因，负责到底。
中牧股份也于11月5日发布公告表示，“按照新公布的6620人计算，预计补偿费用将在之前预估的3500万元的基础上增加约1500万元左右，同时公司将按要求设置专项基金，用于后续检测、诊疗等处置费用的资金保障。”
根据通报，抗体阳性事件发生后，中牧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启动责任追究，于2020年2月4日在公司网站上发布了《中牧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对兰州生物药厂有关责任人严肃问责》的公告。公司做出了对8名责任人做出严肃处理的决定，并责成兰州生物药厂做出深刻检查并向社会公开道歉。
“我们等了这么久的新闻发布会，既没有说清楚后续我们具体的治疗应该如何进行，关于赔偿金额也并没有变化。”李晓无奈的表示，为什么我们作为受害者，这两个最基本的诉求都得不到满足。
孙强也说，“由于我建档较晚，截止到目前还没有任何人给我谈赔偿的问题，我最大的愿望还是彻底地把病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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