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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9年10月11日> 总第1639期 > 21 > 新闻内容
我在精神病院当护士
深圳市康宁医院精神科护士长 丁 玲 据微信号“深圳卫健委”(szwjwwx),有删节
发布时间:2019年10月11日  查看次数:  
  我在精神病院当护士
深圳市康宁医院精神科护士长  丁 玲
凌晨三点,重性精神科病房。
走廊黑黢黢的,寂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和呼噜声。
我正打着手电筒查房,
突然,一个精神病患者“噌”地从床上坐起来,
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一动不动。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关掉手电筒,
后退几步,靠着墙,默念“不怕不怕”。
这样的场景,时不时就会出现,
我和朋友开玩笑说“我是吓大的”。
我在精神专科医院已经工作11年,刚来上班时才26岁,第一天就被吓懵了。一个精神病男患者从120急救车跳下来,在门诊大厅横冲直撞,大吼大叫,乱砸东西。三四个女护士飞速冲过去。我定住了,本能地往后躲了躲。同事冲我大吼:“愣着干吗?快去拿约束带!”
几位娇小的女护士麻利地控制了身高马大、正在发病的男患者。我问护士长:“以后能不能随身带个电棒防身?”护士长瞪我:“想什么呢?这是违规的。”这当头“第一棒”拍得我有点晕。
来康宁之前,我在深圳市人民医院ICU做护士。每天用着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做着深静脉穿刺、协助医生气管插管等技术活。但现在这一身的本事几乎全废了。以前是救人一命,现在好像是管着精神病人不闹事就行。这种落差把我一下拍到了谷底。
而且,那些我最恐惧的事也全都在我身上发生了:被精神病患者打骂、吐口水、扯头发、一个女患者发病时还掐住我的脖子,把项链都扯断了。以前的老领导问我:“你还好吗?想不想回ICU?”说真的,有点想。直到后来我遇到了阿毛。
阿毛是福利院送来的,他身高一米二,但年龄可能比我还大,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年纪。他的眼睛不对称,嘴巴歪着,五官没有一处正常,手指黏连无法分离,像个外星人。他的精神发育迟缓,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嗯”一个音。他常常控制不了情绪,发怒时面目狰狞,会打人。
我第一次给他喂饭时,不敢看他的眼睛,手直哆嗦。趁我不注意,阿毛一巴掌挥过来,连饭带汤全洒在我身上。我又囧又委屈,一下就哭了。我找护士长抱怨:“以后我再也不要喂他了。”护士长安慰我:“阿毛欺生啊,估计和你闹着玩的。”
不能真的不管他啊。我沉下心接着给阿毛喂饭,和他说话。慢慢地时间长了,我竟然能分得出阿毛高兴和生气时,发“嗯”的语调是不一样的。
他看到我当班,还会跑过来用身体蹭我,像小宠物一样。有人说别让他碰你,脏兮兮。但我知道这是他喜欢我的一种方式。
后来,我每次夜班查房,阿毛都陪着我,用他五指黏连的小手勾在我的护士服腰带上,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其他同事带阿毛做检查他不配合时,我哄一哄,他就去了。同事们都说:“丁玲,你有什么魔法?阿毛那么听你的话。”
阿毛一下唤醒了我那失落的成就感。其实,在精神科和在ICU一样,我们都是被患者需要的,只不过那时治身体的病,现在治心病。每一个能来我们医院的患者,都是挣扎了很久、鼓足了勇气的,我们医护人员不能让他们泄气,又躲了回去。
作为一名“半路出家”的精神科护士,我经历了从“小白”到“熟手”的过程,也看到消除隔阂、破解歧视这条路有多难。有一天,有人送花给我,匿名卡片上写着:“丁护士长,遇见您,是我今生的荣幸,太感谢了,我开始新的生活。祝您健康,幸福,快乐!”
“开始新的生活”这几个字特别美好,意味着重生和希望。愿世界不再有冷漠和歧视,每个人都能笑着活下去。
据微信号“深圳卫健委”(szwjwwx),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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