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季羡林，1911.8.6~2009.7.11，国际著名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生前曾撰文三辞桂冠：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本期我们翻开《我和父亲季羡林》一书，回忆季羡林先生2009年7月11日在北京301医院因突发心脏病病逝的一幕，缅怀大师，追忆其高风亮节。
■2009年7月11日晨7时许，我突然接到家人的电话，说父亲今早起不了床，言语不清，陷入昏迷，现在正在抢救之中，要我尽快去医院。我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极力抢救父亲。医生告诉我，情况很不好，父亲的心脏对于注射的药物已没有反应，监视屏上反映心脏跳动的荧光线一直是平的，这说明心脏已经不工作了。按通常的规定，病人心脏停止跳动之后的抢救工作，一般是进行30分钟，但对父亲，他们决定再延长30分钟。但是，任何延长的抢救已经无济于事，30分钟后，大夫们决定宣布父亲已经死亡，时间是上午9时整。
父亲的去世极其突然，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不敢说父亲的状况一直很好，很稳定，单说去世前一天，情况也是很好的。午睡起床后，喝过酸奶，他问我：“今天有什么作业?”我说：“有几幅字要写。”他说：“马上写。”于是我给他准备好纸和笔墨，他从容不迫地将三幅字写好：一幅是写给四川地震灾区广济中学的——“抗震救灾，发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一幅是写给孔子卫视的——“宏扬国学世界和谐”;一幅是写给老友臧克家先生的女儿臧小平的——“臧克家故居”。字写完之后，已经是下午4点钟了，我一面给父亲读报，一面给他揉胳膊。4点半，我因为要去参加筹备“季羡林国学院”的会议，不得不和父亲告别。我说：“我要去参加一个会议，今天不能陪您吃晚饭了。明天我再来看您。”父亲点头应允，看着我离开了病房。
■难道父亲的去世，真的一点迹象也没有吗?不是的。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许多迹象的。首先是他的消瘦。由于很长时间进食过少，身体逐渐消瘦，大夫和护士们、小岳和我为此都十分焦急。除了设法改善伙食之外，经常是劝父亲多吃东西。可是父亲总是说：“我胃口不开，吃不下去。”又说：“吃东西不能勉强。勉强吃下去，不好过。”
其次是他的左胳膊疼痛加剧。由于受过硬伤，父亲的左胳膊一直疼痛，在去世前几个月这种疼痛有所加剧，而且加重的速度很快。起初，父亲的左胳膊还能抬起来，到后来就只能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了。大夫们想了很多办法进行治疗，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几个月以来，替父亲揉胳膊就成了我的日常工作。通常，我每天下午给父亲揉一个小时，可是远不能解除他的痛苦，我为此十分苦恼，可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看来，这也是父亲肌体萎缩加剧的一个征兆。据医院遗体解剖，父亲的心脏已经严重萎缩，虽然他的血管情况很好，就如同年轻人的血管一样干净和有弹性。
■7月19日上午，北京大学在八宝山为父亲举行告别仪式。告别大厅庄严肃穆，哀乐声声，父亲的遗体安卧在鲜花丛中。大厅进门处两侧悬挂着两幅巨大挽联：“文望起齐鲁通华梵通中西通古今至道有道心育英才光北大，德誉贻天地辞大师辞泰斗辞国宝大名无名性存淡泊归未名”，在别处另有刘梦溪先生的挽联如下：“大哉上庠贤夫子岂云已经西去，俨然田舍一老翁可谓原本善来”，再有环渤海作家挽联如下：“一季酷暑唯有清塘荷花润谁为国学注灵魂，百载人生常伴微光马缨香总有诗诲铭心头。”告别厅里摆满了花圈，挂满了挽联，庄严肃穆，气氛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