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最好的教育是什么?这个问题不仅是教育学家、育儿师在追寻的,也是千万家庭中的父母不断在探求的。一路走来,父母难免变得着急、焦虑、甚至喋喋不休,孩子却未必领情。也许,父母的方向错了,真正最好的教育应是懂得如何更好的放下。
王阳明不败的秘密
王阳明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我觉得他堪与老子媲美。
他提出“此心不动,随机而动”八字箴言时,正值江西的宁王造反,而他作为当地的最高官员负责平叛。当时,他的一个下属抱着一腔爱国热情想与宁王奋不顾身地作战。王阳明问:“兵法的要义是什么?”这个下属答不上来,而王阳明随即讲了他的兵法要义,就是这八字箴言。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理解是,我们的心经常处于“妄动”状态,即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像滚雷一样不断地在我们心中炸响。然而,绝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妄动”没觉察,这些没有被觉察的“妄动”就是潜意识。当我们被潜意识所控制时,我们就会处于程度不同的失控状态。我们以为,自己是根据意识层面的某种想法去行动的,但其实是我们没觉察到的潜意识在驱使自己。
这时,我们的行动就有点像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宁王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后来犯了很多战略和战术上的错误。然而,作为对手,如果王阳明的心也处于同样的“妄动”状态,他一样也会犯一些大大小小的错误。
然而,王阳明的“心”可以不动。如果他的心不动,就像是一面空明的镜子,宁王的“妄动”就会清晰地映照在这面镜子上,而其致命的缺陷就会被王阳明一览无余。结果,王阳明可以随时抓住宁王的漏洞,从而“随机而动”,不仅可先发制人,也可后发制人。
相反,如果我们的心先动了,并且还对自己的念头特执着,那么就会看不到事情的本相,而犯一些低级的错误。
为什么越爱越孤独
前不久,我一个朋友X去做近视眼手术。当被固定在病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时,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中。
“好像我要死了,甚至比死还可怕,”她回忆说,“好像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不存在了。我胡乱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抓不住,就像是自己溺水了,却发现周围连一棵可以起心理安慰作用的稻草都没有。”
为了对抗这种恐惧,她做了一件事情——胡思乱想,想象自己是待宰的羔羊。
这样一想象,她觉得好受了很多。
其实,X的心也是先动了,而且动得很厉害,结果看不到事实的本相。
事实的本相很简单——医生是帮她的,而她已先动的心是恐惧中藏着被迫害的念头。即她对周围所有人都有戒心,她潜意识中认定所有人和她建立关系都是为了攻击和控制她。
她有这样的念头,也是因为她童年时有过这样的人际关系——她妈妈对她的控制欲望太强烈,这意味着她妈妈一直试图过分侵入她的空间。同时,她妈妈还一直给她讲人多可怕,让她一定要加强自我保护。这些加在一起令她的心很容易处于“妄动”状态——认为“别人都是来害我的”。所以,尽管她意识上知道医生是来帮自己的,但潜意识里却认为医生是害自己的,并因而充满了恐惧。
这不仅是她躺在病床上那一刻的感受,更是她时时刻刻的感受。这种恐惧就像是一种背景音,一直弥散在她的内心深处,令她时刻都处于不安全感中。为了对抗这种弥散的恐惧,她会忙碌地做事,喋喋不休地说话,拼命地学习和思考,总之是不能停歇下来。如果停歇下来,这种恐惧就会将她吞噬。
但是,假若她听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恐惧中,不去做任何对抗,而是让念头或意识像水一样在心中流动,最后那一刻,她就会全然明白,这种恐惧到底是怎么来的。
印度哲人克里希那穆提称,唯一重要的是点亮你自己心中的光。假若X能在那一瞬间全然明白那种弥散的恐惧是什么,就意味着她在这一角落上的光被点亮了,这时就会立即得救。
怎么可以做到这一点呢?克里希那穆提的方法是,不做任何抵抗,让心中的念头自然地流动。这时,我们会发现念头一个接一个,但当念头可以停歇时,真相会自然映现。
一个读者在我发在天涯论坛的帖子《谎言中的No.1: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留言中写道,她发现自己冷酷无情,经常不合时宜地哈哈大笑。最近一次是看体育比赛时,有两个运动员猛烈地撞在一起,其中一个被撞得鲜血淋漓。看到这一幕后,她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引起了一起看球的丈夫的不满,他斥责她为何如此麻木。这样的事情屡屡发生,她也不懂,自己为何如此冷血。
后来,她按照克里希那穆提的方法做了一下,先是回想起她冷血时的画面,然后让念头自然流动。结果,念头终于停歇时,她脑海里映现了一个暴力画面:爸爸一拳打在妈妈的脸上,妈妈血流满面。这个画面出来后,她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这个画面就是答案。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她之所以对运动员撞在一起不自觉地幸灾乐祸,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有“妄动”。具体而言,是她渴望爸爸揍妈妈一通。原来,她的妈妈喜欢挑剔和唠叨,爸爸喜欢沉默,而她觉得爸爸对妈妈忍让得太过分了,所以曾希望爸爸揍妈妈。
“小我”由无数妄念组成
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在他的著作《当下的力量》中称,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被思维给控制住了,当头脑中出现一个念头时,我们不自觉地会去实现它。但如果我们能觉察到思维的流动,既不去实现它,也不与它对抗,那么我们就会很容易理解思维的合理和不合理之处,随即从思维中解脱出来。
对于这个读者而言,她产生希望爸爸揍妈妈一顿的念头乍一看是不好的,但这个念头的产生却是源自她对父母失衡的关系的自然反应。从这一点而言,这个念头的产生是合理的。但是,如果她继续让思维自然流动,那么她还会发现这个念头背后还藏着其他的念头。而一旦最后那个念头出现,她便会明白她与父母的三角关系的实质,然后自动放下前面那个暴力的念头。
埃克哈特·托利认为,无数相互矛盾的念头,以及围绕着这些念头的种种努力组成了我们的“小我”,也即心理学家所说的“自我”。通常,当你说“我如何如何”时,你其实说的都是这个“小我”。我们很容易执着于“小我”中,这时,“小我”就会成为一堵无形的墙,阻碍我们内心深处的“真我”与外部世界建立直接的联系。
每个人的“小我”都是不同的。有人喜欢追求快乐,将快乐视为最重要的事情;有人经常沉溺在痛苦中,视痛苦为必然;有人视助人为绝对原则;有人则将索取视为理所应当……总之,我们都在“小我”之墙所围成的院落内过着自以为是的生活。但不管这个院落内所奉行的法则看起来是多么美好或伟大,它们都是我们与其他人、其他存在乃至世间万物建立真实联系的障碍。所以,我赞成这种说法:重要的不是做什么,而是放下。若想看到别人和事物的真实存在,你至少要有某个时刻,可以放下你的“小我”。
摘自《为何越爱越孤独》,武志红著,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并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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