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要
■家住天通东苑的朱先生，这几天正在盘算着换房，一定要离开昌平，房子却因为价格不理想出不了手。一方面是孩子要上学，想进城里，另一方面也因为昌平癌症高发的消息让他打定主意。据新浪网针对北京癌症发病状况新闻的一项调查显示，有约四成人考虑搬离。
■昌平是一个外来人口和本地人口比倒挂的区县，年轻人口远高于老年人口，癌症发病率经标准结构标化后数据会往高处走，而老龄化明显的区县标完了会往下拉，这样他们才能在一个水平线上去比较，所以昌平就吃亏了，本来不是第一，标完了就成第一了。
■群众可能不了解政府的工作，觉得区领导不重视、没动静，其实，区政府的重视程度应该说前所未有，区政府责成卫生局长一定要把肿瘤的发病情况做一个持续课题，局长也表态了，一定想办法把肿瘤的发病率降下来。
■昌平正计划和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进行一个肿瘤方面的课题研究，即将实施，这次健康白皮书的发布，更加快了此合作的推进，合作力度应该还会更大一些。合作将持续大约十年，提高昌平宜居指数，最终受益的还是昌平辖区的老百姓。
受访专家
王宁，北京市肿瘤防治研究办公室副主任
马琳，北京市昌平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
新闻背景
6月26日，北京市政府发布2013年度“健康白皮书”。截止到2012年，恶性肿瘤已经连续7年成为北京人“头号杀手”。北京的各区县中，昌平区癌症发病率达166.32∕10万，位居全北京首位。
北京昌平，一旦和癌症扯到一起，就备受关注。
2010年，央视《新闻调查》以《垃圾困局》为题，2013年，南方周末《天通苑，地藏毒?》为题，先后对昌平做过深度报道，关注点一样：垃圾和癌症。
今年6月底，昌平再次被全国媒体关注，聚焦点仍然是癌症——北京市政府发布2013年度“健康白皮书”显示，昌平癌症发病率居全北京之首。
此消息一见报，先是位于昌平区内的亚洲最大社区——天通苑的居民炸开了锅：“这地看来真没法住了!以前说垃圾致癌一说不靠谱，这回政府都发文了，昌平癌症最多，住在这里等死啊……”
已有居民考虑搬离昌平
昌平经济的发展，得益于中心城区居民的外迁和北京功能区域的扩大，十多年来，昌平人口增加了100多万，经济总量成倍增长，同样这里也建造了亚洲最大的居民社区——天通苑。
天通苑社区占地约八平方公里，一个建制村的面积，居住着一个中等县城的人口——约35万人，加上紧邻的回龙观，当地人口已超过65万，人口密度之高可见一斑。这里的居民以中心城区外迁居民为主，也可以说主要是老北京。天通苑因为建造在昔日垃圾填埋场之上，周边还有很多垃圾处理厂，从建成之日起，就备受争议——垃圾污染了地表，空气中弥漫着二恶英，癌症隐患令人揪心。
昌平癌症居首这条新闻流传有两个渠道，一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拿着报纸，口口相传，他们关注的是眼下，自己是不是癌症侵袭的对象，周围又有哪位街坊邻居因癌症去世。另一个渠道便是网络，年轻人的畅聊之地，他们关注的是自己和下一代的未来。
“昌平的房价看来要降了。”住在天通东苑的朱先生，这几天正在盘算着换房，一定要离开昌平，房子却因为价格不理想出不了手。一方面是孩子要上学，想进城里，另一方面也因为昌平癌症高发的消息让他打定主意，“都说了郊区的发病率比城里低，昌平却反着来，而且还是第一。不管怎样，这多少说明些问题。”像朱先生一样有此打算居民不少。
“我觉得可能跟昌平之前经常有报道的垃圾填埋场有关，垃圾场里有大量的重金属，这肯定是导致大家得癌症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家住昌平另一大型社区回龙观的韩女士也对此消息特别关注。
天通苑社区和回龙观社区的网友讨论更热烈，各种猜测、传言、抱怨政府治理力度不到位都能引起跟贴者共鸣，很多网友跟贴直接用了“……”表示对此消息的无奈。
但和以往有些不同，这次并没有专业人士出来解读，也没有民众出来聚众闹事、讨要说法，“老百姓都想明白了，整那些没用，能搬就搬，能躲就躲，癌症又不认人!”
新浪网对此条消息做了一个网络调查，近80%的网民表示周围的癌症病人比以前多了，近半数人认为是环境污染所致，近四成人表示考虑搬走。
统计学方法让昌平有些吃亏
“我也关注到了昌平居民对此事的反应，在网上看到，说那边有垃圾填埋场，垃圾焚烧站，前几天我还在微博上看了说是有废品回收站，有人专门把那些东西拆解了再去分类的卖……”北京市肿瘤发病率数据的发布者、北京市肿瘤防治研究办公室副主任王宁说，这个数据只是一个流行病学参考，并不等于住在昌平就容易得癌症。
老百姓可能不太理解这组数据，王宁解释，癌症发病率有两个指标，一个是当地真实的粗发病率。还有一个就是经过标准结构标化后的发病率。这次发布的数据是经过标化之后的，因为这更符合统计学意义。
从粗率上来说，实际发病分子除以昌平的户籍人口数，昌平绝对排不到前面去。这个数值只能说明在同样的人口情况下，昌平的癌症疾病负担比较重而已。
“在我印象中，从粗率来看最高的是丰台。”王宁说，丰台一直就高，大概是422/10万人，昌平大概是在330/10万，略高于全市平均水平，全市是313/10万。
为什么发布的是经过标化的发病率?本意是将粗率和标化率都摆出，但是担心老百姓、媒体看不懂而产生误解，所以只发布了标化率。
用标化率的原因是因为城区跟郊区的人口结构不一样，举个例子，广州和北京两个城市就没有可比性，因为广州打工人口比较多，比较年轻，北京则老龄化比较严重，60岁以上大约占到17%。要拿全国人口普查的标准的人口结构去标化两个城市的率，把年龄结构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去比较，所以这个是一个标化率。
对于人口结构不同的区域，还有对于同一个地区，与十年二十年前相比，它的年龄结构也会发生变化。这个时候都需要标化，这是流行病学标准的处理数据的一种统计学的方法。必须这样才具可信性。
但是为什么标完了之后昌平就成了第一呢?王宁说，客观的原因是昌平是一个外来人口和本地户籍人口倒挂的区县，年轻人远高于老年人。
年轻的区县，标完了发病率会往高处走，老龄化的区县标完了会往下拉，这样他们才能在一个水平线上去比较，所以昌平就吃亏了，本来不是第一，标完了就成第一了。另外，昌平有许多回迁户，年龄偏大，在城区生活多年，已经接触过肿瘤的危险因素，成为肿瘤的高危人群了，退休后去昌平买房居住，或者是拆迁搬到了昌平才发病。这些人是因为在昌平生活期间出现问题得了肿瘤，还是之前得了肿瘤搬到昌平才发病，现在说不清楚。
要弄清楚这个结论，应该调研患者是一辈子就住在昌平的某一村镇，50年来从来就没搬过家的人肿瘤发病率高，还是刚从城里迁过去的发病率高。这样的结果更清晰，也更有利于将来政府采取相关防治措施。
对于老百姓关心的地下水污染、垃圾焚烧、填埋等问题是否会引起癌症，王宁表示可以明确说肿瘤的发生不是单个因素引起的。现在昌平城镇化很快，绝大部分农村山区都用上了自来水，安全性是有保障的。水中跟肿瘤有关系的元素比如亚硝酸盐，可能将来会转变为亚硝铵，还是会有致癌作用的，还有某些重金属可能会有致癌性的，出厂的自来水肯定没问题。如果只是说水的硬度高，比如说烧完了之后会有水垢，这种情况是不会致癌的，长期饮用只可能会导致结石，而不会导致癌症。
还有就是，此次排名第一名和第二名只差十万分之六，昌平是166/10万，丰台160/10万，像这种166和160的差异在统计学专家眼里就是没有差异。
从数据反映来看，昌平肝癌、胃癌和结直肠癌高一些，肝癌最高，而石景山肺癌最高。像肝癌、结直肠癌，跟吸烟、饮食结构有关，肝癌还和饮酒、乙肝、丙肝发病情况有关，单一的说生活环境不好导致癌症高发是不科学的。所以，昌平辖区内的居民大可不必惊慌，这个数据能够引起政府有关层面的重视，对肿瘤发病情况再做具体的研究，出台相关防治措施，民众会更受益。
区领导责成卫生局长降肿瘤
“领导们对这个消息非常重视，看到媒体报道的当天，上到区领导、再到区卫生局，下到区疾控上上下下就开始关注此事，这个关系到百姓的健康，关系到昌平是否宜居，甚至关系到昌平区的形象。”说起昌平癌症高发这个数据，昌平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马琳说他们一直忙着找答案。
数据最有发言权，但我们要正确地认识这个数据，它不能把住在昌平与癌症高发划等号，更不能说明昌平就不宜居。
马琳介绍，前几年因为昌平癌症死亡率相对平稳，他们并没有太关注到这个数据，今年“昌平居首”特别刺眼，肿瘤研究所也把这套数据转给了昌平方面。“一开始我们没有想到老百姓对这些数据会有如此高的关注度，所以你们提出要采访时，我们很重视，经过我们认真科学地分析，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给媒体一个准确的回复，打消百姓的猜疑和顾虑。”马琳说，不管排第一也好，排第二也罢，数据也有其积极的一面，至少提醒我们应该对全区居民肿瘤发病情况加大重视力度。
昌平辖区有一千多平方公里，半山半平地，有山有水有平原，植被覆盖面积广，古来即有上风上水之说，应该说是宜居之地。
这些年因为外迁人口的急剧增加，垃圾填埋问题、水污染问题、臭气治理问题，有关部门其实都在逐个解决，包括卫生、疾控和环保部门都在反复对辖区内的居民生活环境进行监测、改进。比如当年阿苏卫的报道，有百姓反映水里有毒素，这些部门联合一起对周围有可能产生污染的地方做过一次检查，结果显示水质没有明显变化，专门把检查结果反馈给了当地的老百姓，用数据消除了大家的猜疑，大家也就放心多了。
马琳介绍，最近几年，昌平疾控更多的关注在高血压、糖尿病这些发病率更高的疾病，他们先后推广了阳光长城工程，通过生活方式干预、健康宣教等方式，提高公众对慢性病的认识，有一些成效。
“其实，肿瘤并不是没有被关注，我们正计划和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进行一个肿瘤方面的课题研究，即将实施，这次健康白皮书的发布，更加快了此合作的推进，合作力度应该还会更大一些。”马琳说，这个合作将持续大约十年，至少要搞清楚昌平具体哪个区域癌症高发，为什么高发，有哪些因素，高发的是哪些癌症，如何预防等等，这些信息弄清楚了，相关处理和配套措施跟上，提升昌平的宜居分数，最终受益的还是昌平辖区的老百姓。
“有些群众可能不了解我们的工作，觉得区领导不重视、没动静，其实，区政府的重视程度应该说是前所未有，区政府责成卫生局长一定要把肿瘤的发病情况做一个持续课题，局长也表态了，研究得出什么结果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采取了什么措施，怎么样把肿瘤的发病率降下来，老百姓才踏实。”马琳介绍，此外，昌平区正在规划建设健康主题公园、健康一条街、健康过道、健康餐厅、健康社区、健康学校等等，为居民营造健康和谐的氛围，给老百姓传递正能量，一起将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的发病率降下来。
（运营：吴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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