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好消息不断传来:美美可以用一个手指打游戏了,美美可以咬住自己爱吃的鸡翅了,美美可以对着相机摆造型了……
有一天,美美发出了她的第一条微信朋友圈:我想出去玩,我要吃鸡翅。
2015年12月,吴超获得“三亚艺术季”华宇青年奖评审团大奖,她带着美美一家一起来到了三亚,并为美美举办了一个人生成果展,把她20多年的人生呈现了出来:她从小到大热爱的布偶、她为了去海边攒下来的一抽屉泳装、她为男友折的一整盒纸玫瑰……还有她醒来后说的话,“我要吃”“我要出去玩”“我想你们”……
父母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美美来到这个展览。她的脖子还不能完全支撑住脑袋,头经常耷拉着,但她激动地用手指着自己的照片,含混不清地对父母说,“我想站起来”!
父母在两边搀着,用力把美美架了起来,虽然她的腿还很软,无法自己站住,但是美美开心地笑了。这是她出车祸后第一次站起来。
“美美的醒来,让我们亲身感受了一个人的‘意识’是怎样回来的。”吴超说,“‘意识’就好像是魔术师,它让一个躯体渐渐变成灵动的生命。”
植物人唤醒:医学和艺术的融合
像美美这样的个性化唤醒病人,吴超一共接触了5位,除了美美,还有两位患者唤醒成功。一位是40岁的台湾商人,另一位是16岁的抑郁症女孩,因自杀抢救后成为植物人,吴超为她重新装修了房间,设计了家庭唤醒室,希望在唤醒意识的同时完成抑郁的创伤转化。而对于没有成功的两位,吴超也不认为是失败,“开始以后发现这个家庭特别难深入,因为挖掘一个人的深度记忆总是会涉及到很多家庭的不愉快的东西,而家庭成员的配合是非常重要的。”
制作个人的记忆图景,对艺术家来说也是很大的挑战,要把两三个月的时间完全倾注在患者身上,完成整个个性化唤醒过程要花费1年左右的时间。电脑摔坏了,不是把硬件修好就能恢复运转,还要恢复windows系统才行。何江弘教授把唤醒中医学和艺术的作用,理解为修复“硬件”和“软件”的过程。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艺术的作用并不确切。“植物人唤醒是一个系统工程,艺术唤醒还处于实验前阶段,对于患者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确切的效果还需要进一步的实验验证。”何江弘教授说,“如果植物人唤醒方案是一桌菜,有主菜、配菜,艺术唤醒还处于‘凉菜’的部分,但对于整桌菜的色香味也是非常重要的。”而吴超认为,电刺激、磁刺激产生生物电让神经被动运动,而艺术刺激让神经主动运动,使病人集中注意力观看、理解内容、激发能量和欲望。
而植物人艺术唤醒项目的探索背后,是我国植物人面临的治疗和康复困境。
据不完全统计,我国大概有30万~50万植物人,每年新增7万~10万。但从事植物人促醒的医生非常少,全国正规植物人促醒中心不超过10家,三甲医院只有陆军总医院和广州军区总医院。
“很多医生不愿意做植物人促醒,需要花很多精力和时间,而大医院一般特别忙,小医院的能力又达不到,一般抢救之后就不再进一步治疗,”何江弘说,“另一个原因是医生治疗病人需要一种成就感,但对植物人你很难获得成就感,醒的病人特别少,有意识提高的都很少。”
目前对于植物人并没有一个标准化的诊疗指南,也没有一个针对持续性植物状态的流行病学调查。就连中国现存多少患者,每年又会因为何种原因增加多少病人,都只是一个大致估算的结果。
一般来说,1~3个月是最佳苏醒时机,半年之后就更加困难,一年以上就是难上加难。在以往的观念里,很多家属认为植物人根本无法醒来,而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实际上约四成植物人处于“微意识”状态,还有唤醒的希望。
在媒体报道后,很多植物人家属向吴超求助。吴超只能给每个求助的家属一份建议书,给他们解释个性化唤醒的原理是什么,让他们自己尽力去做。“很多时候家属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因为他们感觉特别无助。”
对于艺术唤醒项目未来的发展计划,吴超说,希望未来一两年,能够完善共性化唤醒方案,在中心城市培养一个艺术唤醒师,帮助执行共性化唤醒方案,同时帮助一些患者做个性化唤醒。而由于项目还在实验阶段,他们并不希望向病人家属收取费用,目前正和基金会合作,通过腾讯公益来众筹资金。
吴超还希望在艺术唤醒室中有规律有计划地做人文活动,包括讲座和工作坊,帮助病人家属和医务人员释放焦虑。他们还会设计方便日常使用的人文康复产品,给家人和病人共同协作,比如心理学的手绘本,让家属握着植物人的手来完成。惟愿通过这些行动,给患者及家属带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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