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吴超,法国南锡国家高等艺术学院硕士,2017年安纳西国际动画节终评委,2015年荷兰国际动画节终评委。作品关注生命本体状态,寻找精神与日常瞬间之间的关系和张力。
何江弘,陆军总医院附属八一脑科医院功能神经外科主任;擅长:慢性昏迷(植物人)的促醒治疗;帕金森病、原发震颤、抽动秽语综合征等功能性疾病的外科治疗;出诊时间:周四下午。
■ 作为一名擅长制作影像和动画的艺术家,吴超邀请广州军区总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朋友观看她的视听动画装置作品《发生》,哗啦哗啦的下雨声、窸窣窸窣的花开声、呼啸而过的公交车声……尝试实现一个声效的现场,唤醒对生命日常细节及其关系的原初的感受力和想象力。在这个放松的艺术环境,医生感到非常兴奋,“这个视听现场有意思,有没有可能建一个类似的视听治疗室,刺激治疗植物人?”
■ 2015年9月,吴超在中国神经科学学会第十一届全国学术会议上做了演讲,她的出现对于大会来说是个异类。很多医生对艺术唤醒很感兴趣,但也有些医生提出质疑:就算艺术化处理的方案比平常的方案有效,怎么能够证明是艺术化处理的效果,而不是两者间的物理量不同?就算妈妈的唤名比陌生人的唤名有效,怎么能够证明是个性化处理的效果,也不是两者间的声音物理量的不同?
■ 吴超想到了美美的金毛狗Caby。妈妈说,美美和Caby最亲,比跟父母还要好。吴超想办法把狗带进了医院,让Caby坐在美美右边,让美美触摸Caby。摸着摸着,美美的手似乎更活跃、更有力了,有时候握住它的长嘴巴,有时候使劲摸它的头部和耳朵。渐渐地,好消息不断传来:美美可以用一个手指打游戏了,美美可以咬住自己爱吃的鸡翅了,美美可以对着相机摆造型了……
■ 目前对于植物人并没有一个标准化的诊疗指南,也没有一个针对持续性植物状态的流行病学调查。就连中国现存多少患者,每年又会因为何种原因增加多少病人,都只是一个大致估算的结果。一般来说,1~3个月是最佳苏醒时机,半年之后就更加困难,一年以上就是难上加难。在以往的观念里,很多家属认为植物人根本无法醒来,而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实际上约四成植物人处于“微意识”状态,还有唤醒的希望。
对于植物人唤醒这个世界性难题,医学无能为力的时候,艺术向前走了一步。艺术家吴超和夏维伦2014年发起“植物人艺术唤醒”项目,至今已经帮助唤醒了三位植物人。
植物人也能看到影像?
四年前,因为家人生病,吴超在神经外科病房里第一次接触到了植物人。
这是一名热爱工作的交警,已在医院滞留两年多。医院提供的物理治疗只能维持他基本的生命,而且费用非常昂贵。他的姐姐和母亲还相信他有意识,一定可以醒来。
他大部分时间只是躺在病床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如果能用他喜爱的方法,还原他喜爱的工作场景和他的家庭画面,那该有多好。”吴超在心里想。
而一次巧合却让这想法开始萌芽。
作为一名擅长制作影像和动画的艺术家,吴超邀请广州军区总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朋友观看她的视听动画装置作品《发生》,哗啦哗啦的下雨声、窸窣窸窣的花开声、呼啸而过的公交车声……尝试实现一个声效的现场,唤醒对生命日常细节及其关系的原初的感受力和想象力。在这个放松的艺术环境,医生感到非常兴奋。
有医生问,“这个视听现场有意思,有没有可能建一个类似的视听治疗室,刺激治疗植物人?”
吴超感到很诧异,植物人也能看到影像?
英国剑桥大学的神经系统科学家艾德里安·欧文与团队在《科学》杂志上发表过研究,他们用磁共振成像仪器扫描一名女植物人的大脑,意外发现这名妇女的大脑仍在运转,而要求她“想象打网球”,她大脑中的反应部位与正常人完全一样的。
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上一项研究表明,植物人与正常人看同样一个8分钟的希区柯克的电影剪辑片段,脑反应是一样。
了解到这些,吴超开始着手与广州军区总医院意识障碍研究中心合作,尝试用艺术介入植物人的唤醒。
在医学中,手术治疗是目前植物人促醒的最有效方法,主要有“脑深部电刺激”和“脊髓电刺激”两种。但即使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也只有少数人能够被唤醒。陆军总医院附属八一脑科医院功能神经外科何江弘教授是国内做植物人手术最多的专家,目前已完成近100例植物人促醒手术。他介绍,经过筛选后的“微意识”状态病人,手术的促醒率可达到30%左右。而手术也无法促醒的病人,医学上几乎无能为力了。
“在医院看到的所有治疗,都是物理的,比如电刺激、磁刺激、按摩、针灸等。我觉得既然是‘意识’,光靠物理治疗是不够的,还有很大一块精神和心理的部分,我们还没有去做。”吴超说,“我作为一个视听艺术作品的艺术家,也许可以联合心理学、哲学、宗教等这些人文学科,对人的情感和记忆做出治疗方案,弥补纯医学的缺陷。”下转2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