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苦练七十二变,笑对八十一难,一生做好一件事,足矣。在六小龄童首部自传《行者》中,听美猴王讲讲《西游记》背后的故事。
一身之戏在于脸
为了区别于戏曲、动画片,电视剧《西游记》要求人物形象生活化。因此,剧组特别请了金鸡奖首届化装奖的获得者、北京电影制片厂的化装师王希钟先生担任《西游记》的塑型和造型设计师。
大家在电视上看到的孙悟空形象,是王希钟老师以传统戏曲、动画为基础,经过十几次修改才拿出来的。这种化装,既要保证人、神、猴三位一体的艺术形象,又要使面部肌肉能够自由活动,最后决定孙悟空的脸必须是“贴脸”。王希钟先生专门用硫化乳胶制作了一个生活化的孙悟空脸型,然后用胶水粘在我的脸上。
记得第一次化猴装时, 我乖乖地坐到化装镜前,看到化装师崔洁拿着一个孙悟空的面罩,面前桌子上还放着一瓶特殊的液体。我很好奇地问她:“这是什么做的呀?”
“硫化乳胶。”崔洁一边回答,一边将胶水涂抹在我的脸上,然后将塑型乳胶猴脸给我粘上。
这一抹一粘,脸部皮肤一阵被腐蚀的酸痛。但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痛苦将伴随《西游记》整个拍摄过程。
夏天天一热,胶水钻进毛孔,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疼;而冬天贴脸,冰冷的感觉沁入骨髓。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很快会捂出汗来,汗一出来,贴脸就会松动,这时,我只能小心地揭开,擦干汗,接着再把胶水往里面倒。每天都这样折腾,我脸上平均三天就得掉一层皮。
有几次在海滩拍戏,海浪滚滚,我的“猴脸”上全是海水,太阳酷晒,这样里外夹击,“猴脸”从我脸上掉了下来。每次脸皮与“猴皮”脱离,我就必须重新化装,每次化装,都必须用酒精把原来的胶水化开。酒精直往皮肤里面钻,那火辣辣的滋味钻心地疼。
火眼金睛的秘密
“猴子,你的眼神不对!再重拍一遍!”杨导在摄影机前常这样说。
是啊,孙悟空是火眼金睛,可是我呢?我是一个近视眼——400度近视加200度散光——眼睛空洞无物,暗淡无光。
在戏剧舞台上,演员和观众是远距离的眼神交流,没有近景,更没有特写镜头,我的近视眼缺陷还容易掩饰。可是上电视就不行了,观众几乎是脸对脸地望着你,目光的聚散,眼神的运用,是一点都瞒不过观众的。
“一身之戏在于脸,一脸之戏在于眼。” 眼里没戏,戏全没了!于是,我爬到山坡或屋顶上去望日出。太阳光线太强,刺人双眼,让人本能地望了几眼便要转换一下目光。可是为了练就有神的眼睛,即使被强光刺得酸痛、流泪,我仍要目不转睛地盯着太阳。
我也会远望天上的飞鸟,看着它们飘忽地来去,一直盯着它们变成小黑点为止。
夜里,我会点燃一根香火,让眼睛紧随着香火上下左右地转动。
每次剧组开拍时,同事们都避开聚光灯,我不避聚光灯,并且让眼睛追逐聚光灯,一动不动地盯。而且,我惊喜地发现眼睛一湿润,就会显得灵活有神!此外,我还请化装师在我的眼圈上画一条眼线,再用金纸贴一条金边。这样,火眼金睛的气魄就出来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慢慢感到自己和角色融为一体。我和孙悟空一起感同身受,他的神采飞扬、黯然神伤、含情脉脉、怒目圆睁,终于在我眼中展现出来。观众的来信让我感到自己的付出受到了肯定:“当孙悟空径直地对着妖怪怒目时,那火眼金睛的光彩真是咄咄逼人!是那样明亮、有神!”著名作家吴祖光写道:“我永远忘不了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时的那双眼睛。”
炼丹炉里逃大圣
《西游记》里很多火烧的镜头,在当时的拍摄条件下都是真火真烧。这对我来说是不小的考验。
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不但毫发未伤,而且还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坏事变成好事。可我在这场戏里却饱受折磨。
这组场景是在育英学校搭建的摄影棚里拍的。正值盛夏,天气炎热,我需要在烈火包围的情况下表演,并且身穿防火石棉衣,外套猴子戏服。
美工们制作了一个半球状的炼丹炉,为了抗火烧,他们在内壁表面覆盖了一层薄铁皮。为表现炉中四处烈火熊熊的气氛,剧组在摄像机与我之间搭起了多层火架,烟雾师在丹炉的内壁及火架上都涂满了凝固汽油。拍摄时,他们将在拍摄区点火,并时不时地用风机吹进风烟,我将在这个表演区内不断翻滚。
开拍!我钻进炼丹炉,工作人员点燃炉壁上的汽油,只见火苗“腾”地蹿出一尺多高,火焰马上四处乱窜。我窝在烈火炎炎的炼丹炉里,真正感受到火烧火燎的滋味。
在熊熊火焰中,我感到自己熔化成了孙悟空,和他一起嬉笑、忍痛,终于炼就火眼金睛,最终打破桎梏,回归自由。
“好!”导演一声令下,终于停了。我赶紧从炼丹炉里跳出来。
“镜头里真实感很好。”杨导特别高兴、特别满意地跟我说。
我这才如释重负,大口喘气,大口喝水。
“哈哈哈哈……”突然我的周围爆发出笑声,大家都看着我乐。我回过头问“怎么了?”
化装师递给我一面镜子:“猴子,你照照!”
我接过镜子一瞧,也乐了:露在外面的“猴毛”被烧了,眉毛没了,眼睫毛也被烟火燎得卷曲了,脸上贴的猴脸被烤得变了形,这哪还像个美猴王的样子啊!
摘自《行者》,六小龄童著,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并供图
“孙悟空”
也会老
六小龄童
我很感谢观众对我的厚爱,但是当网友说“我们心目中的孙悟空只有六小龄童”时,我心里的压力也很大。有的网友甚至给我留言,说:“我们心目中的孙悟空不可以老,我们不允许你老!”
我多希望自己能像孙悟空那样,吃过王母娘娘的蟠桃、太上老君的仙丹、镇元大仙的人参果,可以长生不老。但是无奈我是个普通的血肉之躯。我只能答应观众,尽量爱惜自己,保养自己。
我从不借助医疗手段进行保养,更不会去做整形,我遵循的是天然养生法:吃得清清淡淡,经常运动。我一直是个十分喜欢运动的人,每天都坚持练功,喜欢散步,平时能走路我都会坚持走路,最近我还参加了上海马拉松比赛。
只要观众还没看腻六小龄童版的孙悟空,我愿意为大家一直演下去,演到我演不动为止。
我和妻子于虹只有一个女儿,我们视她为掌上明珠,我们很尊重她的选择,没有强迫她做“第五代猴王”。
我自己把传人的问题看得很淡,可是很多观众却不答应:“章老师,您怎么能没有儿子呢?您没有儿子,那你们‘猴王世家’不就没有传人了?您不就成了‘最后的美猴王’了吗?”
自从二胎政策放开以来,观众又开始为我操心了,纷纷留言说,让于老师辛苦辛苦,再生一个小猴王。对于这些善意的提议,我和妻子只能一笑置之。一来妻子已经是高龄产妇,不一定能生;二来即便再生一个,也不一定能保证是儿子;第三即便生了儿子,也不一定就能保证可以演美猴王孙悟空。
冯骥才先生曾经说,我没有儿子、猴王家族没有了有血缘的传人,是一种“完美的残缺”,会带给人们无穷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