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闻背景:今年是中国援外医疗队派遣51周年,1963年4月6日,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指示,中国政府应邀向阿尔及利亚派遣了第一支援外医疗队,打开了中国同第三世界国家合作的新局面。半个多世纪以来,援外医疗队员通过临床带教、学术讲座等形式为非洲地区培训了大批医务人员,留下了一支“不走的中国医疗队”。
五十年前的初春,周恩来总理首访非洲,至此,拉开了中非友谊的暖春之旅,援非医疗项目也走过了半个世纪。据统计,累计达2.3万人次的中国援外医疗队共诊治患者2.7亿人次,其中,41名中国医生因疾病、工伤、战乱和意外事故长眠于非洲。
广袤的非洲大地,简陋的生活,古老的疟疾,令人恐慌的艾滋病,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医疗队的医生们怎样开展工作,让我们为您揭晓他们鲜为人知的故事。
做总统保健医,十分钟亮出中医绝活
广东省中医院传统疗法科吴绍汉的援外之行很特别,2010年,他受命担任赤道几内亚总统的保健任务,直接服务于第一首领。
“第一次见总统前心里还挺紧张的,听说他身边有来自西方多国的保健医生,这么多著名的专家都没能解决好总统的健康问题,我一个30多岁的年轻医生能行吗?”刚一开始,吴绍汉还真忐忑。更何况,在赤道几内亚,没有任何中药可用,只凭一双手和一根银针,能解决总统身上的问题吗……
“当时约好下午四点,我提早一个小时就到了,结果直到晚上10点多总统才传达让进去。当时总统坐在床边,非常疲惫的样子。原来总统下午工作完后突然头痛,又非常疲惫,挨着沙发就睡着了,直到晚上10点多才醒过来。”
总统邀请吴医生为其治疗10分钟。这10分钟,可以说是礼貌性的,也可能是试探性的,但却把吴医生一早精心准备好的治疗计划给打乱了。在总统解开衣服躺在床上的几十秒钟时间,吴医生舒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冷静沉着地快速调整了治疗方案:用“畅气通络推拿术”从阳经入手快速解除疲劳,从颈椎入手结合头部内功点穴法快速缓解头痛。
令人称奇的是,10分钟过后,总统轻松抖擞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惊喜的样子,向吴绍汉竖起大拇指,用西班牙语连说“bien,bien,muy bien(好,好,非常好)”,一边说一边还不相信地甩甩头,真的没有头痛了,并表示明天还要继续治疗。
有了这次意外惊喜,总统对中医完全接纳,两年时间,吴医生平时练就的本领在总统身上得到很好的发挥,确确实实为他解决了颈痛、腰腿痛、头痛、疲劳等身体多年的顽疾,受到总统的高度赞赏。
不光给总统的健康保驾护航,由于吴绍汉的中医绝活一举成名,连总统家人也都纷纷找吴绍汉诊治,吴绍汉又用一根小小银针治好了总统岳母的腰痛。
吴绍汉回忆,“当时80余岁的老太太反复腰痛、双大腿后侧痛,双膝肿胀、疼痛,走路都困难。”当时的几内亚几乎没有中药可用,唯一的法子就是针灸、推拿这种中医外治法。根据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吴医生准备用中医的刺络放血法治疗。
由于老太太是黑种人,皮肤上根本看不到曲张的小静脉。吴绍汉又想到用腹针疗法,也就是针扎在腹部,躺着也能治疗。
不过,老太太起初还并不配合。 “看到针就用手遮挡,怕疼。还很奇怪,肚子没病为啥要扎这?又得耐心地给她讲解。”
为了力争取好每个穴位,吴绍汉用尺子反复测量,反复推敲、判断皮肤位置,最终选定了穴位,迅速下针,看到扎针不痛,老太太的戒心解除了不少。接着就十分配合地做完了整套治疗。
留针半小时后出针,吴绍汉请她下床走几步,当时有一群人在旁围观,亲眼看到老太太不需要人搀扶就可以从床上起来站立行走,又惊又喜,啧啧称赞。
此后,老太太彻底接受中医治疗,每次看到吴医生车子驶进来,就很会意地走到床边躺下。经过10多次的治疗后她已经可以行走自如,“神奇的中医”在总统家族圈子里形成了一段佳话。
给小巨人护理 自己练成了大力士
中国几十年的援外史上,护士寥寥可数,而马锐便是吉林省援外医疗队伍中数位护士之一。
科威特常年高温,尽管驻地和医院之间有班车,但每一次下车的五六分钟都必须是全副武装的“逃离”。抵达不到一周,马锐的身体就表现出了极度的不适应,头晕恶心,身上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出门随身带瓶冰水,觉得恶心了就喝一口压一压,晒得太严重了还可以冷敷一下。
援外护士工作时需要同外国患者直接打交道,马锐的工作就是一对一地陪伴医生完成诊室的诊治工作,做好医生和患者之间的沟通是首要任务。
“中医系统论和西医理论体系区别很大,外国人对中医很不理解,他们认为哪里不舒服就应该用针刺哪里。有个胃痉挛、恶心的患者去做针灸治疗,结果医生在他的身体其他部位扎了许多针,唯独不管那最痛苦的胃部。为解开患者此类困惑,常常需要花费很多时间。”马锐笑着描述。
科威特因产石油而成为沙漠里的明珠,生活富足,但由此养成的饮食习惯也很糟糕,肥胖的人特别多。身体重量的增加导致骨骼关节的承重大,因此颈腰椎等各类骨性疾病频发。中医的针灸止痛、手法推拿、理疗等能派上大用场,但也给护士们带来了大麻烦。
科威特人体格原本就大,肥胖让很多人都成为了小“巨人”,娇小的马锐搬动患者多了,成了“大力士”。她曾给300斤的大胖子做理疗,按摩时需要将整个身体的力量都用上,推拿一次下来,整个人浑身都酸软了。
中医讲究治未病,马锐就耐心为患者们讲解中医养生保健,倡导健康生活方式。减肥最重要的是什么呢?还是管住嘴。阿拉伯的妇女蒙着头纱面纱,在家也不怎么活动,她曾在一妇女的家中看到满满的大桶里都是巧克力和糖果,在家没事随手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一位妈妈问,孩子老流口水,可是查来查去都没查出问题。马锐就隐约觉得是脾虚的毛病,确认三大症状——流口水、眼闭不实、鼻梁间有青的痕迹后,就介绍了“炒红枣补脾疗法”,疗效甚佳。
正是因为这样的沟通和疗效,才使中国医疗队在科威特有口皆碑,7位医生6位护士及一位翻译组成的医疗团队,每天都有近200人的门诊量。
马锐坦言,在科威特,最让人有感触的是,每完成一个疗程,患者都会送些小礼物,如徽章、糖果,或者一筐椰枣。不会汉语的阿拉伯人很淳朴,许多人临走前还会用刚学会的汉语说“谢谢”。而面对中国医务人员的连续不间断工作,他们更是尊重有加。
甘当“小白鼠” 异地自制药
邢台市第三医院主任药师闫文双前后三次共八年多执行援外任务,2013年还受到过习近平主席的接见。
“第一次到扎伊尔是在1977年,医疗条件很简陋。”闫文双记忆犹新,那时整个国家连常用的生理盐水、葡萄糖注射液等无菌大液体都依赖于进口,而由于大宗药品运输难成本高,在当时的扎伊尔,尤其是闫文双所在的金丹堡医院,要进行大手术和严重感染的抢救治疗,专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国内建过制剂室的闫文双见此状况,一拍腿就决定自己动手解决“输液难”的问题。等到国内运来了设备和相关原料,闫文双和队友以及扎伊尔当地人员一起,建起非洲的第一家制剂室。
当时的扎伊尔条件有限,就连检测热原(注射后引起人体发热反应)的试验用兔子都没有。闫文双一捋袖子,走马上任当起了“试验动物”。
“注射用品的人体试验其实从医学伦理上是不被接受的。”闫文双解释,比如降低颅内压的甘露醇注射液,正常人使用会导致颅内压低于正常值,因此出现头发胀、生疼。
援外专家用自己身体的试验证明产品的质量,获得了当地医生和病人的信任和敬佩。
制药条件很简陋,最初建立的一间制剂室里没有减压或加压设备,就靠自然压慢慢过滤,一次只能做18瓶,灌装好的产品就用手提式的“高压锅”高温消毒,对于1000张床位的金丹堡医院只是杯水车薪。
后来,争取到的设备越来越先进,自然压过滤转变为减压,最后是自动加压,制剂室的房间数也从一间到三间,最后有了六间,每次能制备的液体数也从18瓶增加到了360瓶,每个月能产出4300多瓶。许多之前只有大药厂才能制备的注射液也从这里陆续“出锅”。
药品产量的增加,也意味着“人体试验”的增加。很长一段时间里,闫文双固定地每周接受多达三次液体注射。反复扎针刺伤手背和胳膊静脉,到如今留下许多疙疙瘩瘩的静脉窦。
外科手术,用矿泉水消毒伤口
如今仍坚守在中几医院的北京安贞医院普外科副主任医师曹广,在几内亚做的第一台手术就被惊住了:那是一台最普通的阑尾切除术。手术基本完成后,医生开始给患者冲洗伤口。“腹腔内的伤口,直接用矿泉水冲洗,按照规范,冲洗伤口必须使用生理盐水啊。”“有时冲洗脑子里的伤口都用矿泉水!”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粗线条手术作风,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矿泉水冲洗还是其次,更要命的,是手术中的停电,分分钟可能要人命的事。
几内亚是非洲最贫困的国家之一,手术中停电是常事。尽管医院和当地有协议,断电后要及时恢复供电,但即便这样,再次供电也需要五到十分钟左右。每到“断档”的时候,助手便拿出手机,人工照明。 “最危险的是停电的时候手术出现大出血,或者血压偏低,需要紧急处理,非常麻烦。”曹广说。
当地医生手术操作不太规范,在做结肠切除手术时,医生常常把手伸进腹腔,用手直接分离切断皮结肠韧带,达到游离结肠脾区的目的。
这样的操作很容易造成手术大量出血。曹广便从医疗队找来了一些比较合适的器械,放在手术包里,和黑人医生操作结肠脾区的时候,通过器械适当的打结、处理血管,这样局部的出血就会明显减少。在当地,以往大肠切除手术,要做5到6个小时,中国医生来了以后,现在做两个半小时就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