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狂魔”

竟然要离婚

我的婚礼结束后，爸爸将我和哥哥、妈妈召集到一起，郑重地说，他想离婚。

我们都被他的话震懵了。完全不敢相信，宠妻狂魔的爸爸，竟然要跟妈妈离婚。妈妈更是无法接受，脸上闪过混杂着羞恼、难过、伤心的表情。

我问爸爸，为什么要离婚？爸爸说，没什么特殊原因，他就是觉得太累了。好不容易盼着我和哥哥成家，他想回老家，剩下的日子为自己活。

心高气傲的妈妈气坏了。她朝爸爸大吼：“离就离！你当地球少了谁就转不动了？家里的财产都是我挣的，你别想带走一分一毫。”爸爸垂着头不吭声。一周后，爸爸回了老家，除了自由，他什么都没带走。

为了孩子，

成为“全职爸爸”

据说，当年是妈妈先追的爸爸。爸爸是大学的风云人物，长得好学习好还多才多艺。

毕业时见家长，爸爸才知道妈妈的家境不是一般的好。姥姥和姥爷不让妈妈远嫁广东，而爸爸也舍不下家乡的父母，两人忍痛分手。爸爸离开时，妈妈哭着追着火车跑；爸爸也哭了，他在下一站下了车，奔向妈妈。这一奔，他就再也没有回头。

后来，妈妈在姥爷的工厂做事，爸爸考进本地某设计院。

1990年，爸爸妈妈结婚了。一年后，哥哥出生。因为姥姥姥爷都还有事业，乡下的爷爷奶奶身体不太好，于是只能请保姆照顾哥哥。可连请了两三个，都没有满意的。

有次，爸爸下班回来，看到哥哥一直哭，而保姆忙着打电话，对哥哥置之不理。那一幕深深扎疼了爸爸的心。他心一横，辞职当了奶爸。平日接一些零散的设计活在家做。再后来意外有了我，爸爸更忙了。

这些全都是爸爸的活。妈妈总是忙。对我和哥哥来说，妈妈的意义只在于给我们塞点钱，让我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在我十岁那年，姥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妈妈是长女，又有经商天分，姥爷便将工厂交到她手上。舅舅和小姨都在外地读书，姥姥的身体也不大好，照顾姥爷的任务便落在爸爸身上。姥爷在世的最后两年，他已经瘫痪在床，都是爸爸给他擦身喂饭、端屎倒尿。因为长期给姥爷按摩翻身，爸爸得了腱鞘炎，吃饭拿筷子，有时手都抖。

而爸爸对妈妈，更是好得让身旁的人都称赞。无论妈妈回家多晚，厨房里总有温得刚刚好的汤等着她。妈妈生病时，爸爸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慢慢我们都想，爸爸是真的很爱妈妈吧，所以才愿意包容她的一切，才会心甘情愿地付出。所以，爸爸突然提出离婚，我们一时真的接受不了。

爸爸走后，

妈妈患上抑郁症

爸爸走后，从没操心过生活的妈妈变得手忙脚乱。而2019年秋天，姥姥又因为着凉感染肺炎住院了。妈妈只能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陪夜照顾姥姥。她常常被姥姥斥责眼里没活，总要等她指一枪才打一枪。妈妈也觉得很委屈，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啊。

没几天，妈妈就累得引发旧疾，自己也病倒了。

姥姥又找小姨。小姨说她也有一个大家庭要忙，走不开。姥姥气得把她臭骂一顿。小姨恼羞成怒地说：“妈，你也理解理解我。我要丢掉工作照顾你，等我老了，就会像姐夫那样被光溜溜地扫地出门。”姥姥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姥姥不止一次说羡慕姥爷去得早，好歹有女婿照顾得细致。她让我劝劝妈妈，去跟爸爸服软说好话，让爸爸回来。我忍不住问她，让我爸回来，是想得到我爸的照顾，还是真心想他跟妈妈复婚？姥姥久久沉默。半晌后她才说：“是我们对不起你爸。你妈这性子，要是没你爸，以后日子可难过。”

临近新年时，姥姥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姥姥的去世给了妈妈极大的打击。她退出工厂管理层，交给舅舅打理。

过了大半年，哥哥跟我说，妈妈被确诊患上抑郁症。之后，妈妈的情绪越来越不好。离婚不过短短一年多，她整个人就像被抽干精气神，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

我想，她是后悔的吧？这么多年，我们一家，姥姥一家，都一边享受着爸爸的照顾，一边无视他的付出。

这世上没有谁

有义务对谁好

爸爸离开后，我们都经历了一场难以言说的阵痛。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才明白，这世上没有谁有义务对谁好。

2020年冬天，妈妈有次过马路时，恍恍惚惚，差点被车撞了。邻居让我们多关注妈妈的精神状态，说她经常好几天不出门。我和哥哥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试着向爸爸求助。

爸爸听说妈妈的情况，买了最快的航班赶回来。

妈妈看到爸爸的那一刻，强硬了半辈子的她，竟然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哭得像个孩子。爸爸的眼圈也红了。他将妈妈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说：“没事的，我在呢。”

爸爸问妈妈：“要不要去海边玩，去捉鱼、捡贝壳？”

妈妈点头如捣蒜。她说：“儿子的家不是家，女儿的家也不是家。姥姥去世后，她连娘家都没有了。只要爸爸还肯带着她，去哪她都愿意。”

2021年6月，我们来到爸爸老家所在的小渔村。刚进门时，我被妈妈吓了一跳。她晒得黝黑，不过整个人很精神，似乎连眼睛都在笑。

夜里，一家人在院子里烧烤，食材都是妈妈准备的。爸爸说，都怪他过去把妈妈保护得太好，他一离开，妈妈就崩溃了。如今他有意识让妈妈分担家务，让妈妈在学会自立的同时，也学会付出和承担责任。

而妈妈经历过离婚和丧母后，也反省了自己这些年的自私。妈妈说，她挣钱多，就一直以为家是靠她支撑的。失去爸爸后，她才发现，如果没有他，她根本不可能在事业上如鱼得水。她帮着做家务、照顾老人，才知道这些活很辛苦。过去她却认为自己挣钱不容易，爸爸在家是享受。说到这里时，妈妈泣不成声。

爸爸曾经因为被伤透了心，离婚出走。可妈妈有需要，他又义无反顾赶来支援。就像妈妈说的，这世上离了谁地球都一样转。但只有爸爸，愿意用一颗真心去待她。

幸好，妈妈终于看到了他的付出，懂得了珍惜，并开始回馈他的心意。
摘编自微信公号“左左的异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