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再遇那个告我的病人
北京市密云区医院急诊外科医师  高 巍
一个医生
可能记不住
让他感动流泪的患者，
但一定会记住
那个告过他的患者。
有这样一个患者，
十年前她告过我，
十年后却感动了我。

图为作者高巍（中）
做外伤急救演示
十年前，刚工作的我在一家二级医院。一天医务科找到我，说我被患者告了：漏诊。当时我就慌了，那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患者是一位60多岁的老太，手腕摔伤后来医院看病，我为她拍了腕关节的X光片，结果显示没有骨折，于是我开了点药让她回家多注意休息。可第二天她又来医院了，经过检查后发现肘关节有骨折。后来，我虽然没记住那位患者的样子，但很想和她道个歉。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天我是急诊班，一位老太手被镰刀割伤了，初步探查发现她的肌腱有一根完全断裂。“您的肌腱断了，需要手术治疗。”我对患者说道。老太穿着蓝色的碎花褂子，背着一个帆布袋，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您就给我消消毒包上不流血就行了。”

我反复为她讲解肌腱的作用和重要性，直到我看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里面裹着一卷零钱的时候，我明白了一切。不缝合肌腱就让她离开，我不忍心，但是她缝合的钱不够。后来我选择了为她缝合肌腱，让她签了字，我把手术费降到普通缝合的费用，肌腱线是我掏钱买的。缝合后患者离开了，她知道我为她省了不少钱，并没有表达出太多的感谢，但我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对得起良心。

直到昨天夜班我才知道，那个我为她省钱缝合的老太就是之前告我的患者。
现在已经是十年后了，我已经到另外一家医院工作。夜班的后半夜来了一对老夫妻，老先生便秘排不出大便，老伴陪着来的。像这样便秘的老年人很多，急诊常规给予外用通便或者灌肠通便。但对于这位患者的便秘两种方法效果都不好。
后来，我戴上手套，去厕所用手帮他抠出了干硬的大便。然后继续回诊室看其他病人。谁知那对老夫妻在诊室门口没走，两人一直在小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地看看我。当诊室没有病人后，两人再次走进了我的诊室。
“大夫，老头好多了，谢谢您。”老太对我说道。听到患者的认可和表扬我心里很开心，“回去多吃蔬菜，觉得大便不通畅就先自己用一些排便的药，刚才抠出的大便都是硬邦邦的，早点回去休息吧。”“嗯嗯，大夫真不容易啊，您值班到明天早上吗？”老太继续问道。“是啊，早上8点下班。”“哦，那我们走了。”老太低着头说道。
    她想转身离开，但我发现老先生拽了拽她，然后她抬起头又问我：“大夫，您以前是不是在XXX医院啊。”“嗯，是啊。”我回答着。“大夫，您别生我气啊，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告过您。”大娘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当我听后却如同惊雷一般。

“好多年前我有一次把腕子戳了，您给我看的，当时没事，可是回家后我又把胳膊肘摔了，第二天去医院发现胳膊肘骨折了，后来我把您告了说是您漏诊。”老太就像一个闯了大祸的孩子一样小心说道，“后来我手筋让镰刀割断了，也是您给我做的手术，还少收了我钱，今天又碰上了您，您是个好大夫，是我当年糊涂啊……”

那一刻我愣在那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心里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感觉好像终于还了自己“清白”。
第二天早上8点下班，我走出诊室看到老太又来了，她把一个帆布袋子递给我：“高大夫，我早上起来给你烙的棒子面，还是热乎的，还有自己家种的菜，您别嫌弃啊，等今年打棒子了，我给您拿新的，还有点杏……”我使劲忍着眼泪，接过了帆布袋，那感觉真好！
据微信号“医路向前巍子”（yiluxiangqianweizi），高 巍/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