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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8年10月19日> 总第1546期 > 03 > 新闻内容
村医,一次700公里的培训
健康时报记者 张 赫文/图
发布时间:2018年10月19日  查看次数:  

  阅读提要

  ■“早上四点出发,在家里骑一匹马到120公里外的大哥家,然后在公路上拦车,只要举起大拇指就好,看我背上扛着粮食,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是为了搭一程路。”在巴卡的描述里,他更喜欢拦大货车,因为私家车会有安全顾虑,货车不会嫌弃自己脏,就这样,巴卡在高速上走走停停换了3辆车,终于到了离玉树90公里的县城,到县城就要坐班车了,花了42块钱,加上给货车司机买烟的钱,700公里的路,一共就76块钱。   

        ■“四个乡村医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村民在面前死去,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巴卡说,也是从那以后,自己下定决心学医学科普,学急救,让村民在生活中知道什么是病需要治,什么病需要吃药,让自己面对急性病症时不再只能看着生命流逝,要让自己的知识成为技术和药,把需要急救的患者拉回来。   

        ■“我把血糖仪和针用好几层卫生纸包起来,生怕磕坏了,回家路上都想象了给村民查血糖的情形。”巴卡没想到,回家后告诉村民一个人只需要交三毛钱就能测血糖时,村民们没有人呼应,更不知为什么要测血糖。   
        ■巴卡家里一共3个老人要接济,还有4个上学的孩子,半医半农是所有村医的真实生活。尽管这样,巴卡说,从没想过不做村医。回家后巴卡告诉记者,后来跟着一位离玉树100多公里的兄弟乡医骑摩托走了一段路,后来又搭车、骑马,回家一点都没休息就去翻山出诊,生活一直在这样继续着。

  “我带着一大袋风干牦牛干,开始是骑马,后来在公路上搭车,中间换了3辆,最后坐了班车,一共才花76块钱。”

  9月2日,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开展了为期5天的乡村医生培训,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同德县唐谷镇年近50岁的巴卡带足了吃的,就从家里赶来,辗转近700公里,满是皲裂纹的手里握着一只铅笔。他说,要把能听懂的都记下来,听不懂的也要拍下来研究,多学一点就可能多救一个人。

  风餐露宿是出诊的日常

  风干牦牛肉是出远门的必备

  “我父亲就是藏医,我是接他的班。”

  巴卡说到父亲时,满眼都是骄傲,因为在同德县唐谷镇,巴卡和父亲是乡亲们的守护神,一个自制的药箱,父子俩一背就是40年。

  在巴卡的意识里,自己的“本领”都是在同为藏医的老父亲那里传承的,大多数都是几十年前到现在还沿袭的藏医手法。在那里,这种子承父业的非常多。

  巴卡在县城读过书后,知道这些年来新技术很多,为了更好地给乡亲们看病,巴卡坚定地说,必须要让自己跟上步伐。

  “哪怕学到一点也行,多学点就能多看一种病!”巴卡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地录着台上培训老师针灸的姿势。在巴卡的心里,遍布几座山的600多户藏族牧民,就是支撑他一直学习的动力。

  谈起一路风尘,巴卡眼睛一亮,把脚下布袋里的酒壶拿出来说,有酒有肉,就是好日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早上四点出发,从家里,骑一匹马到120公里外的大哥家,然后在公路上拦车,只要举起大拇指就好,看我背上扛着粮食,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是为了搭一程路。”

  在巴卡的描述里,他更喜欢拦大货车,因为私家车会有安全顾虑,货车不会嫌弃自己脏,就这样,巴卡在高速上走走停停换了3辆车,终于到了离玉树90公里的县城,巴卡笑着说,到县城就要坐班车了,花了42块钱,加上给货车司机买烟的钱,700公里的路,一共就76块钱。

  当记者问到为什么这么远还要折腾的时候,巴卡说,为了学北京专家的本事。

  培训课间,身上藏袍都已经磨得锃亮的巴卡,蹲在凳子下面,拿出了自己从家里一路带过来的风干牦牛肉,一边搓着牛肉干上面的肉渣,一边吹了几下说,这是我自己养的牛晒干的牛肉,然后小心翼翼的给记者递过来说,你尝尝,这是我们都爱吃的。

  家里93头牦牛交给妻子

  不能救人就算不上是医生

  为了补贴家用,巴卡和妻子两个人还养了近100头牦牛,一头牦牛要养2~3年才能卖,去掉成本,一头牦牛仅能挣400~600元。自己要各处看诊送药,这些都只能靠妻子一个人。

  在巴卡描述的日常生活里,经常背着箱子出诊,而他所说的出诊并不是走几步路。

  “我们村子的村民分布在4座大山里,有山脚、山腰和山顶,不管谁有事儿我都要翻山越岭。”巴卡说,早上起来和妻子一起挤牛奶,白天出诊,一整天都在忙,自己4年前买了辆摩托车,儿子在上面插了一面小红旗。因为儿子说,高原上的红色很鲜艳,让爸爸在另一个山头骑摩托都能让人看到。

  “从前总听老人说,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但后来我才发现,做医生,没有技术和药,多少个臭皮匠都没用。”巴卡回忆起做村医几十年来最痛苦的经历,现在还满是悔恨。

  下转22版   1996年冬天,26岁的巴卡正在家里吃晚饭,当时已经开始陆续接替60岁父亲的出诊,晚上七点一家人正在赶牦牛回山时,一位同村姑娘匆匆忙忙跑来,说家里老人犯病急需救治,巴卡和父亲马上回家拿上药箱随姑娘跑到山后的老人顿珠家里。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严重的症状,当时吓坏了,要不是父亲在身边,可能会哭出来。”巴卡告诉记者,当时进门老人蜷缩在门后,一位老阿姨抱着她一直顺着喉咙到心脏用手顺气,但是满脸青红,一直咳嗽喘粗气,父亲马上把整个药箱都倒在地上,发现只有感冒药,止疼药和消炎药。然后马上让巴卡去邻村找另外两位村医。

  在巴卡的记忆里,那天晚上的山路异常难走,近半小时后,两个村医一起到了顿珠家里,但这时顿珠已经喘息加速,全身颤抖,四个村医知道需要氧气吸入但也全都束手无策。后来,巴卡才知道,那是急性哮喘,需要支气管扩张剂,需要吸氧机。

  “四个乡村医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村民在面前死去,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巴卡说,也是从那以后,自己下定决心学医学科普,学急救,让村民在生活中知道什么是病需要治,什么病需要吃药,让自己面对急性病症时不再只能看着生命流逝,要让自己的知识成为技术和药,把需要急救的患者拉回来。

  “我要当好村民的健康守门人。”巴卡坚定的说。

  开展培训,学了技术就用到村民身上

  2010年春天,青海省卫计委组织省医院各个科室开展了一对一的乡村医生培训,每个乡村医生都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科室去针对性学习。

  考虑到村民的刚需,巴卡选择了对村民最有用的科室,内分泌科和外科。

  “我之前都不知道家用血糖仪那么方便,也没想到有一天可以上门为牧民测血糖。”半个月的培训结束后,青海省卫计委出资为学习的村医免费配备了家用器械,这也是巴卡第一次拥有家用血糖仪。

  “我把血糖仪和针用好几层卫生纸包起来,生怕磕坏了,回家路上都想象了给村民查血糖的情形。”巴卡告诉记者,没想到,回家后告诉村民一个人只需要交三毛钱就能测血糖时,村民们没有人呼应,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测血糖。

  那以后,巴卡也才明白,要想让百姓健康,科普也很重要。于是在接下来的乡村医生培训里,巴卡开始收集各种疾病科普手册,把每一份里的文字内容整理成三类,预防类、治理类和康复类,然后自己印刷成册,分发给村民,每周开一次讲解课。

  两年后,再一次提出集中测血糖时,很多牧民家庭蜂拥而上,部分老年人不愿意测,也会被家里的年轻人拉来测试。巴卡说,第一次全面筛查时,一共379个村民参与测血糖,其中42人血糖高于10,巴卡说,虽然这些患者并不知道血糖高于10是什么概念,好在自己知道,为村民开好降糖药后,大部分村民都控制好了血糖。

  看似普通人都该了解的医学知识,都是在一次次培训中学到的,这也是巴卡不远千里奔波的动力。

  说到这,巴卡笑了笑,守门人的角色要掌控全局,他们不懂也没关系,如果我懂,就可以一点点教他们。

  “这是我的福分。”巴卡脸上洋溢着得意。

  主办方送一套银针

  是我没见过的好玩意

  而此次培训,除了急救培训外,让巴卡感兴趣的是中医针灸疗法,虽然从前父亲也教过巴卡,但是相对于北京、广州的中医专家,巴卡说,我们会的太粗糙。

  为了让当地村医学习的更透彻,培训专家让村医一个个尝试手法,找穴位。

  “我第一次看见那么精致的银针,每一个针都是独立包装,用过一次就扔掉,看着都心疼。”在针灸教学现场,巴卡一边看老师演示,一边小声和记者说。

  看到村医们的热忱,在培训结束后,主办方给每一个村医都赠送了一套银针,领完后巴卡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双手拿出一根最小的针朝向太阳举过头顶,干裂的嘴唇笑的曲曲合合,他说,以后用新针给孩子治病,可能就没有那么疼了。

  我国目前乡村医生基本是中专学历,据青海省卫计委基层司调研员丰云介绍,目前青海省共有6991名村医,一半以上都是中专学历,这其中还有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得来的学历,还有一部分是子承父业,手艺都是父辈言传身教,很少有大专以上的毕业生来村里做村医。

  “每次有培训组织来,村医都昼夜不分的赶过来学习,真是心酸。”

  为了让乡村医生接受系统的培训,全省每年选出400个村医进行全脱产学习,学费省里承担,工资照开,但是对于庞大的医生基数而言,还是有很多乡村医生没有这种学习进修的机会。

  加上青海省地域广阔,各个州县到省会西宁都成百上千公里,村医学习的机会就更少,这也是巴卡把这次培训看得如此珍贵的原因。

  巴卡说,家里一共3个老人要接济,还有4个上学的孩子,半医半农是所有村医的真实生活。尽管这样,巴卡说,从没想过不做村医。“如果没有我,好几座山的兄弟就没法看病了。”

  回家后巴卡告诉记者,后来跟着一位离玉树100多公里的兄弟乡医骑摩托走了一段路,后来又搭车、骑马,回家一点都没休息就去翻山出诊,生活一直在这样继续着。   相关阅读   乡村医生缺编制 目前,乡村医生不属于编制人员,退休后自然也没有养老金。这也是乡村医生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写照,近年来,很多地区已经开始把村医纳入卫生院编制,解决养老问题,但是国家层面仍然没有统一法规。

  全国人大代表、内江市副市长陈朗曾建议国家出台政策,建立乡村医生养老保障机制,确定政府补助离岗老年乡村医生生活补助标准,对从事乡村医生工作年限较长的,在确定基准年限基础上,每增加3年或5年可提高一个档次给予补助。   乡村医生缺培训 乡村医生是我国医疗卫生服务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最贴近亿万农村居民的健康“守护人”,是保障农村居民健康的重要力量。

  所有培训均以中医适宜技术为主,让乡村医生快速地掌握一些实用技巧和技能,以大量的病例为例,来启发乡村医生对病情进行分析诊断等。通过乡村医生培训项目,提升乡村医生自身的技能,也提升他们服务百姓的实际能力,打通健康扶贫最后一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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