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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7年12月22日> 总第1468期 > 22 > 新闻内容
母亲走后,父亲去相亲了
据齐鲁壹点号“读点”,贺宽叶/文
发布时间:2017年12月22日  查看次数:  

  父亲又相亲去了。

  大姐和三姐暗暗尾随着父亲,远远看见父亲进了一个小区,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儿。她俩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在小区角落的紫藤花架旁看见了父亲。父亲正在和一位年龄相仿的胖阿姨说话,谦卑又恭顺的样子。大姐和三姐快步闯了过去,连珠炮般说:“爹,找你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你心脏不好得按时吃药,出门也得和我们说一声。”

  胖阿姨错愕地喃喃道:“哦,心脏不好啊,还是赶紧回家吃药吧。”转身走开了。父亲还要解释争辩,大姐和三姐架着他的胳膊快步出了小区。父亲叹道:“你俩这是给我败事啊,我哪里有心脏病了?”大姐说:“现在找老伴不是时候,过几年再说吧。”可怜的父亲,平生第一次见到紫藤,还没看清楚开的什么花儿就让女儿匆匆带走了。

  母亲去世后第一个除夕

  团圆饭凉得格外快

  不大的三个房间

  空空落落

  母亲没了家就空了

  母亲春节前一个月去世后,父亲随即害了场大病,在医院监护室治了一周才脱离危险。父母亲相濡以沫五十载,一夕间母亲在父亲怀抱里撒手人寰,父亲的伤痛可想而知。

  母亲离去后的一段时间,大姐抛下牙牙学语的孙子,从城里跑来陪护父亲,父亲让大姐把火炉生得旺旺的,每顿做三个人的饭,仿佛母亲只是出了远门,随时会回来。

  母亲去世后的第一个除夕,团圆饭凉得格外快,缺滋少味,电视也没开,多年习惯看的春晚也没人提起。不大的三个房间,空空落落。原来,母亲没了,家就空了。

  姊妹们抛下家务和各自的工作轮流陪护着风烛残年的父亲。父亲幼年丧父,如今老来丧妻,人生的莫大不幸都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在村里父亲是个有用的人

  每天不得闲

  但是在家里

  父亲却是个没用的人

  父亲曾经有过在村里人看来辉煌的过去:父亲是军医,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转业到地方以后,白手起家创立了几个山区卫生院。父亲从军队带下来的工资比县长的还要高,周末吃罐头喝白兰地,经常接济同事和病人。三年饥荒时父亲自愿返乡支援农村建设,担任了多年村里的书记,后来重操旧业一直做乡村医生。

  在村里父亲一直是“有用”的人,每天不得闲;但是在家里,父亲却是个“没用”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油瓶倒了不知道扶,都是母亲多年惯出来的。

  除夕夜,终于还是父亲打开了电视,说:“日子还得过啊,咱看看晚会吧。过了年,你们都甭来陪我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能成了废人,我还有用。”春晚里刚好是王菲的《传奇》: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父亲掩面去了外间。我赶紧换了台,可是,每个台都在转播春晚。

  春节过后大姐把父亲接到了城里自己的家里,给父亲洗衣做饭,照顾父亲的起居。父亲极其不自然,总是一遍一遍嘟囔:“我还有用,我不能整天就是吃喝拉撒。”可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出个门孩子们也不放心啊。

  给父亲的相亲使绊子

  父亲不恼不怒

  只每每长叹一口气

  沉默不语

  后来,父亲终于自己琢磨出来:人老了,不给孩子增加负担就是最大的用处。父亲拿出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立刻去婚姻介绍所登记了信息,他想找一个老伴,开始新生活,把孩子们解脱出来。

  父亲把我们召集起来开诚布公对我们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说:“我找老伴甭管别人怎么说,你们几个得支持我。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过我的,不给你们添乱。”我们一听犹如晴天霹雳,母亲刚过“百日”忌辰,父亲就开始张罗找老伴,不管是什么理由都难以接受。

  我们姊妹六人纷纷表示,找老伴不急,过几年再说,现在轮流陪护他就不错。父亲撂下一句:老年人再婚受法律保护,子女不得干涉。阔步走了。

  我们都知道父亲的脾气,知道劝也没用,只好委托大姐和三姐跟踪父亲,给他说坏话,使绊子,用我们的方言说就是“打破头血”。大姐和三姐跟踪了几次,给父亲“打破头血”几次,父亲不恼不怒,只每每长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父亲的新老伴

  是个黑瘦的老太太

  慈眉善目,不多言多语

  举手投足间

  有去世的母亲的影子

  足智多谋的父亲将“相亲”转入了地下。终于,有一天昭告我们:周末都来家里一起吃个饭吧,和他的新老伴见见面。那一顿饭最终只有我和大姐去了。那是一位黑瘦的老太太,慈眉善目,不多言不多语,举手投足间,有我们去世的母亲的影子。

  木已成舟,我们姊妹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父亲不光是为他自己考虑,也是为了不拖累我们几个。世事如白云苍狗,时光似白驹过隙。一晃,父亲和新老伴已经一起生活七年了。七年里父亲改变了许多,他学会了铺床叠被子,学会了做饭洗衣服。

  每到清明节和母亲的忌日,父亲总是做好母亲曾经给他做过的饭菜,趁热端到村西母亲的坟上,默默守望。只是,无人知道,那饭菜是不是和母亲做的一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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