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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7年04月21日> 总第1402期 > 21 > 新闻内容
患乳腺癌的这十二年
文昕著
发布时间:2017年04月21日  查看次数:  

  编者按:罹患癌症12年间,从常规到非常规的各种折腾,经历拒绝治疗与接受治疗的拉锯战。作家文昕用笔下的文字与读者分享《生死十二年》间的几多挣扎。

  发病

  我收到了

  死神签的契约

  2004年10月的一天夜里,侧身时忽然感觉到右侧胸肋间有种压痛,一种闷疼的感觉从未有过。用手一摸,发现右乳上有一个鸽蛋大小的肿块,当时我就明白,出问题了!什么都明白的,可是却还是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在自以为强壮的年华里,却忽然发现,一切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全都不对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你一直以为自己健康,身体仿佛好好的、也没有什么预感,你还在减肥、控制体重,觉得自己很正常,可却忽然在一夜间惊醒中发现:自己成了癌症患者!任何人都可以想象,这种时刻,就仿佛忽然收到了死神签发的契约,你的一切从这一刻起,完全改变了!

  我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我才推醒了身边熟睡中的丈夫,他问我:“什么事?”

  我小声说:“我身上长了个……东西……”

  他也一下就醒了,他和我一样,当时就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一切来得很突然,我们都没有做好准备。我听到丈夫绝望的哭声,那是从不流泪的男人苍凉的哭声。我们只有相拥着无言,等待天亮。

  天亮后我们默默起床,然后就去了离家最近的四季青医院,本来就知道的事,也没有什么悬念可言。大夫说,住院吧,下午就来。

  那晚,我一个人留在了医院里。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了我病后这十多年中的第一个夜晚。我想,他肯定很愁苦、很孤单、很困惑,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他也需要努力适应这天塌的大事,他不会比我的感觉更好多少。这是我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会更多地为亲人着想。是这个好习惯帮助了我,让我不会像有些得了癌症的病人一样随意释放自己的恐惧和委屈。

  我后来这十年间遇到过不少病友,她们因为恐惧而日夜难眠,对自己的亲人哭闹和发脾气,家人因为她们得了重病,只有忍气吞声,备感凄苦的可能更是这些病人的家人。我后来一直跟每一位遇到的病友说,得癌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被恐惧心理吓死、并不是你的病真的有多严重。很多的人,就那样闹着闹着,糊里糊涂地走了。我后来想,如果他们不是那么惊慌失措、乱了方寸,甚至于怨天尤人,不是那么恐惧和悲观,可能他们会有机会延续他们的生活,至少,不应该比我情况更糟。

  透支

  生命的红灯

  说来就来

  2004年,查出癌症时,我45岁,身高1.67米,显得比同龄人年轻漂亮,为了追求当今人们普遍认同的苗条身材,我一年内“减肥成功”,体重从132斤减到了119斤,是从青年时代开始算起,历史上出现的最低体重。

  其实,减肥这件事打破了生理的正常规律,使人自身的抵抗力、免疫力下降,最是容易发生癌变的问题。那时的我也曾知道,有些依靠喝减肥茶和服用减肥药“减肥成功”的人,很快地出现各种癌症,媒体上对此早有报道,但我误认为那是减肥茶(药品)中可能隐含了不安全的化学因素,导致人体受到了毒害从而患病。

  我先说一说我都干了些什么吧,首先是减肥,我上学的时候体育不好,不喜欢运动。而减肥这件事,无非就是节食、运动、减肥药、素食。因为运动是我不喜欢的,于是偷懒略过;再拿掉自认为不安全的减肥茶;剩下了节食和素食。那时候,我一天只吃很少的东西,或者一天只吃一顿饭。最坏的是,我大部分时间趴在电脑前。这是我和我丈夫当年最大的矛盾焦点。他只要看到我在网上忙碌,就脸色难看、对我发脾气,甚至于要把我的电脑扔出去。

  早在得病的几年以前,我就开始伤亡。最初的原因是我要为我的一位诗人朋友顾城“做辩护律师”。后来,我又开始在网上发表一些摄影作品,在北京广播网摄影版做版主,为了制作摄影作品,也为了活跃网上气氛,我开始没日没夜地上网和趴在电脑前,简直就是废寝忘食。在网上,我是大家的知心大姐,网友们很拥护我,我当时觉得特别荣耀,也就加倍努力和珍惜。丈夫是在这时开始和我发生争执的。

  我又害怕又生气,“偷到”的那点儿上网时间,就更加觉得不易。胆战心惊地伤亡、觉睡得很少,却一直在激情地燃烧着生命。我后来想,真的怪自己,那样的生活加上减肥带来的厌食症,加上不休息,加上心情紧张,加上和丈夫的矛盾,我已经是内外交困了。

  我不知道,生命是可以因为透支突然亮起红灯的。其实,不论你是用什么方法,只要是违反正常生理规律性的,就全是错误的!都可能会直接导致癌症!

  治疗

  医生不仅救命

  更救人

  2004年的冬天,我住进了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的外科大楼,很快,就接受了蔡建强教授的手术治疗。那是一个完美的手术,直到今天我都知道,蔡建强教授为我做的手术不仅仅是一个救命的手术,还是一个具有整形外科技术水平的完美手术。

  他看了我们带去的一些检查病例,然后肯定地说,可以马上手术,而且是可以做保乳手术。多少天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心里积压的、厚重到无法排解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天空晴朗,仿佛重回快乐的人间。

  应该也是缘分,在另外两个医院,我全力在抵抗着、不接受治疗,甚至于绝决地选择放弃生命,但蔡大夫就是不一样,我再没有了那么多想法、顾虑和挣扎,直觉就让我相信这个大夫,可以拯救我的生命,那么无条件地信任他。只要跟着他,我就能走向光明。

  对于蔡教授来说,可能他根本不记得他曾经给一个人做过一个在他来说很普通的手术,在那样一个对他来说平常极了的一天里,他跟一个病人有过那样一个简单的谈话,因为这样的病人在他来说,可能实在是太多了!他不知道,他在人的心理从此种下了一个深深的记忆,他瞬间拯救了一个生命,让这个人重新活了下去……

  十年前,乳腺癌的手术在大多数的医生那里,都是建议患者全切的,当然这是为了尽量做到要根治和延长患者的生命,但全切术对身体的毁坏程度大、影响着女性的自信,世界上很多国家已经把保护女性患者心理健康等同于拯救生命一样中药。一个完美的的手术,可能给一个生命完全不同的生存质量。人,有时候不仅仅是活命这么简单,其实病人的心理健康,可能远比活着还要重要得多。曾经有一位做了全切术的病友跟我说,自从做了这个手术,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爱人,她说,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神马活着的意义。

  对于蔡建强教授,我的内心里只有更加的充满着感激。

  摘自《生死十二年》,文昕著,海天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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