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间留点空白
朋友戏称我为“‘朱’办主任”——朱军办事处主任,意为他的事情,都由我来经营。我很喜欢,正如我喜欢 “朱军夫人”胜过“谭校长”“谭董”。我最认同的身份是与亲密的爱人紧密联结的。
我是朱军的最佳拍档,他只管去忙事业,生活上的细枝末节都由我来打理。
譬如他每年春晚服装从最初的创意,到最终敲定穿到身上,其间少说也要经历六七轮调整,需要反复联系形象顾问和设计师,而这些琐碎的工作都由我来负责。
可惜他这“老师”太严苛,前三次交的“作业”十有八九被否决,若是他心情不好,往往还要批评几句:“去年就和你说过了,不要这样的。你自己看看,这适合我吗?”拿着修改意见,我又去找服装师。把领子、袖口剪成小样给他看:“按你说的改过了,这一版喜欢吗?”
若是喜欢,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喜欢,少不了又要冷言冷语一番。
早年我还分辩几句:我也忙,推掉事情精心给你准备,你倒好,就知道否决,一点建设性意见都不提,谁猜到你怎么想的?
近些年慢慢平静了,从前更在意自己的委屈,现在会多去考虑他的苦衷。若不满意,就由着他说几句。他烦躁着,我就不提。等过两天,他心情好一点了,再说:“时间挺紧的,你也看看哪个最接近你的标准,我再拿去改进。”
等到样衣出来,试服装又是麻烦事。做衣服不是纸上谈兵,需要他穿上,大家一起看效果、即时沟通意见。但临近春晚那一两个月,他一整天忙下来,回到家基本上连话都不想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试试礼服”这句话不知要问上多少遍,才能换得他不情愿地去一趟。但去了后,和服装师一聊,他的兴致又提起来了。每次都是阴沉着一张脸去,讨论完却容光焕发地回来。
我也习惯了他的脾气。书里说:男人和女人来自不同的星球,要善于彼此“翻译”。离家在外,他总有诸多顾忌,但在我面前,他不必过多考虑,想说就说,不开心的细节,我们都会聪明地把它们忘记。
金庸先生对爱妻曹捷说:“夫妻之间是生活沟通,而不是思想研讨。想避免冲突就少说为妙。夫妻之间不一定要兴趣相投,而是双方留点儿空白,彼此都有自己的空间。”
这些年,我们在事业上紧密合作,对彼此的生活深度参与。在我们共同的画卷上,有浓墨重彩,也有几笔留白。朝夕相对的两张面孔,相看不厌,我们活得越来越像对方,也越来越像我们自己。
没有平衡,只有忠诚
常有人问我:如何平衡老公的名声和自己的事业?如何平衡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的家庭?平衡讲求的是双方面的相互补给,只有在不断的成长和变化中,才能维持最具有张力的平衡感。
必须坦率地承认,我的厨艺没有亮点,或许是因为妈妈厨艺太精。后来到了部队,餐餐吃食堂,便更加没有学做饭的机会。再后来,遇见朱军,他的厨艺着实令我惊奇,直到婚后他去北京打拼,我的厨艺一直停滞在煮泡面和炒鸡蛋的阶段。怀孕以后,母亲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儿时的大厨落户到家中,我就此彻底打消了磨砺厨艺的上进心。
时间久了,惭愧还是会偶尔冒出头来。现在的某些时候,我也会想确实应该用心学习一下,多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向家人表达爱意。或许这也是女儿对母亲的模仿,因为多年以来,妈妈一直在用这种方式疼爱着她的女婿。
老人家深知朱军的胃口,平时总精心准备他喜欢的菜式。但若他出差不在家,饭桌上可能就只剩下一两道菜,冷冷清清。
朱军很孝顺,从结婚开始,每年过春节,我给娘家贴补多少钱,他从来不问一句,还经常说“多给点,多给点”。每一年,我俩或许不会专程为自己庆生,但一定要给老人过生日。
2011年,妈妈喜逢七十大寿,朱军提前小半年在北京举办了隆重的庆礼。然而北京的宾客多是我们夫妻的朋友,妈妈的朋友绝大多数还在家乡。于是妈妈面露难色,向我们说出了她的心愿:想回西安再办一次七十大寿。
朱军不假思索:“没问题。”
当时我的脚崴了,只能由他代表我飞回西安,找酒店,订酒宴,请妈妈学校的老师和当地的一些老同志,全心全意操办了寿宴。
他平日里可能不会过多地表达一些感情,但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一定排开时间,成全老人这一份风光和体面。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因此也加倍为他的家人着想。某一年,春节刚过,他的大姐来北京看病。由于不久前,罹患肺癌的大姐夫刚刚去世,我便拿出自己的钱,以我们夫妻两人的名义送到她手里。
我一直相信,两个人的结合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紧密地牵动着两个家庭。如果婚姻里的丈夫和妻子都把对方的亲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去关心、去爱,那么对方一定能感觉到。这样,不仅双方感情更加融洽,两个家庭也会越来越亲密,从而形成良性循环。
比起“平衡事业与家庭”的无理命题,与丈夫身后的大家庭的关系或许更值得女性花心思去协调和经营。
因为爱他,所以爱他所爱,爱他的家人。
摘自《领舞》,谭梅著,东方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