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很帅，但脸色苍白，很痛苦。他患了肛旁脓肿。我给他脓肿穿刺抽到脓液后，就准备在门诊给他做脓肿切排手术。
手术前，小艾反复告诉我，他是一个乙肝大三阳者，希望我能在手术时做好自己的防护。因为脓肿切排只是一个小手术，我就在门诊就给他做掉了。
做手术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脓液并不是一种常见的黄色或白色脓液，脓腔干枯，脓液暗黑色，很像恶液质病人或免疫力极度低下的人的脓肿。因为怀疑，我建议他查下艾滋病毒的抗体。
手术做好，我给他交待吃药和换纱布等注意事项。他犹豫好久，欲言又止，最后告诉我，他是一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这是我手术的第一个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片刻的惊讶后，我恢复了平静，开始听他诉说。
他家境贫寒，考上了某名牌大学后，经常去学校附近的夜总会唱歌赚钱。后来，一些富婆带他去开房，给他钱。再后来，大三那年，他查出了HIV阳性。从此以后，他万念俱灰，做什么事都没有动力。毕业后虽然工作单位很好，但一直提不起精神。
那天，我和他谈了很多。我告诉他：艾滋病病毒感染后，有5到10年的潜伏期才会发病。在没有发病前，可以吃药控制，虽然不能消灭病毒，却也能够控制不发病。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就像一列疾驶的火车，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果跑到尽头没有了铁轨，火车就会翻车。但只要我们在火车的前方不停地铺设铁轨，火车就可以不停地奔跑下去。药物控制艾滋病病毒，就像给奔跑的停不下来的火车铺设铁轨。只要正规治疗，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完全可以不发病。治疗是国家出钱的，我鼓励他去疾控中心接受正规治疗。
最后我告诉他，艾滋病病毒和梅毒等疾病往往混合感染，建议他再查下梅毒等抗体。果然，他的梅毒抗体是阳性。我给他安排了正规的治疗。
从那天起，他每次创面的换药，都来找我。
一开始，我有过害怕，怕自己万一暴露在艾滋病病毒下会很危险。但是一方面，我不希望他脆弱的心灵再受到伤害;另一方面，如果换成其他医生，对他的了解不如我，也没有防护，那样不好。我就硬了头皮一次次给他换药。到后来，想想艾滋病病毒的传播途径几乎和乙肝病毒一模一样，我们经常给大三阳的病人做手术和换药，也没什么。只要做好防护，也不可怕啊。一次次这样想以后，我就释然了。
我小心翼翼地保守着小艾是艾滋病感染者的秘密，这是法律规定的义务，也是做医生的起码的要求。经历过很多次的门诊换药以后，小艾的脓肿创面终于好了。他的梅毒也治疗好了。
又过了一个月，在我快下班的时候，小艾又来找我。他说我燃起了他生活的希望和热情。他要到外地去工作了，在走之前，希望请我吃一次火锅。
我答应了他，和他去了一家火锅店，两人共用了一个锅底。我们边吃边聊，小艾几次落泪，但几次又破涕为笑。
临别，小艾说，我没有歧视他，没有害怕和他接触，使他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和关怀。他要谢谢我。他塞给我一个红包。我当了他的面拆开，是1200元钱。几番推辞，我终于把钱还给了他，把红包的纸留了下来。
小艾去了外地，从此就失去了联系。七年过去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愿他听了我的劝说，接受了正规的治疗，能够活得好好的，活得有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