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心脑血管疾病专家胡大一:
做科普要会讲故事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三年前,某省一位副县长费尽周折找我,我以为要看病,就说不用挂号了。结果他不是看病,但一定要见我一面。见面的时候他带了一本书,我写的《健康从心做起》,这是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曾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他说,五年前,他身高一米七五,体重94公斤,患有高血压、糖尿病、血脂异常、肥胖、痛风、脂肪肝……一口气数了11种病,吃21片药。说在一次会上见了原卫生部的一位领导,这位领导送给他一套书,其中就有《健康从心做起》。
他把书读了一遍,觉得实际上书中就是讲要管住嘴,迈开腿。他认真做了。五年来,他戒烟戒酒,买了个计步器,日行万步路,饭桌上控制饮食,只吃八成饱。
五年过去,他的体重减了25公斤,所有指标正常了,餐后、空腹血糖、糖化血红蛋白的指标也都正常了,21片药也都停了。
他来见我,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这个故事除了说明健康生活方式多重要,还想说的就是,裂痕。
我们防和治中间出现了很大的裂痕。面对非传染疾病,高血压、糖尿病、癌症、COPD等慢性病,防和治的裂痕不去弥合,将一事无成。
90年代开始推广支架,那种成就感一目了然:血管开通,心梗病人得到挽救,忙些累些,感到有成就。但后来发现一个问题:刚毕业工作时,一年才50多个心梗患者,都是老年人。到九十年代初期,心梗越治越多,更严重的是,越治越年轻,过去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后来三四十岁的人出现。后来才认识到,只治不防,只能是越治越忙。
所有钱都花在疾病处理,急症复发,病人反复住院,每住一次院,就意味着病情加重,意味着用更高成本来治疗,也意味着效果更差。
用大家听得进去的方法,引导大家正确的生活方式,才是最重要的。
国家卫计委宣传司司长毛群安:
我们低估了科普的难度
医学转型已经到了这么一个阶段,要从医疗为中心转为健康为中心,知识传播很重要,行为传播更重要。
我曾请教美国健康协会的会长,我说现在最苦恼的事是很多不正确的信息传播得挺多,老百姓经常上当受骗,你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说美国媒体更自由,说什么的都有。但我们发现,美国人不会看到媒体宣传什么就信什么,他们的健康教育有根基,有科学素质,可以鉴别好坏。
现在不是缺乏知识,而是知识打架。三十年之前,医生说句回去注意,病人回去肯定就照着执行,医生跟我说的,不会怀疑的。但现在,信息混乱,各种知识观点不同甚至相悖,让人不知所措。这就需要一个权威的声音。老百姓认知的权威,可能和专业的权威不一样。这个权威需要在人群中做健康科普来树立。
我经常说,我们都误解了健康科普教育。以前我们认为这是最简单的,技术含量最小,实际上比我们看病难。科普,需要用信息说服公众改变行为,改变态度,而不是手术一刀切就完事。
促进医务人员进行科普,这是我们的方向。
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主治医师陈罡:
让科普生动起来
好的医学科普文章,不会单纯从医学来讲医学,而是将医学和其他地方相结合。
如医学和人文。住院医生在夜班处理病人时,同时发生了几个危重情况,作为主治大夫,你该如何来排顺序?不是按先来后到,而是根据患者危重情况,从而给大众普及,医生的工作是怎样的场景,对年轻医生也是一种科普。
医学和科学,比如《心外传奇》这本书讲了很多医学科学史发展。实际上内科学也有很多这方面的故事,如心电图、制氧仪、漂浮导管是谁发明的?如听诊器的发明,就是因为一位法国妇女过于肥胖,心脏出问题时却无法听诊,一名医生在广场上看到小孩在玩传话筒,由此发明听诊器。
医学及策略学,如同医学福尔摩斯。可以设想场景,28岁女性早上六点送到诊室,穿着整齐,还涂了口红,左手无名指根部皮肤较右手略白,这人怎么了?自杀。对一个年轻女性而言,左手根部还戴着一个略白的东西,应是戒指,穿戴整齐还抹口红,希望死亡时有个好看的样子,可以判断一定是服药自杀。另一位56岁女性,昏迷,夏天,旅行团送来的,检查发现右腿有破溃,口袋里还装着巧克力,这个人怎么回事?对,糖尿病低血糖。实际上,这样的科普不仅科普大众,还可以科普年轻医生以及非本专业医生。
另外,通过故事讲医学变化。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里,蔡桓公死于什么病?在古代体痛指的是肚子痛。这是一个老年男性,急性病程。病在腠理,腠理指的是皮肤的纹理,我们认为是潜伏期10天,10天后病在肌肤,这是个多系统受累,累积皮肤、胃肠道以及骨髓,接下来临床症状最开始不明显,死亡前肚子明显疼痛,这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可自圆其说为逍遥型伤寒。有皮肤受累,接下来血压系统传播,在骨髓扩散,逍遥性伤害最开始症状不典型,没有明显发热,不舒服。而逍遥型伤寒最后容易发生肠穿孔,最后死因应该是肠穿孔。
科普,其实并不难。挖掘医学和其他的交叉点来进行切入,科普更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