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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3年12月05日> 总第1078期 > 22 > 新闻内容
感恩父母,就要说出来
易术 IC供图
发布时间:2013年12月05日  查看次数:  

  编者按:现在中国人也开始过起西方国家节日,11月28日感恩节,有人做了一项“你最想感谢谁?”的街头随机调查,八成受访者表示最想感谢父母。但大多数人表示,不论是在平日,还是在这样的特殊日子,都不会直接用言语向他们表达感恩。中国人的内敛让很多感恩只能变成沉默的行动,其实有时候语言更能让父母在这个冬季感受温暖。

  父母不在,

  自己再幸福也不完整

  人要离开家,然后受挫、疼痛、噩梦的时候才会明白这句话:有娘才有家。

  儿子是母亲永远的敌人,他们知道母亲喜欢什么,也知道怎样做母亲最开心,但他们偏偏没有这样做。

  2008年,外婆患癌去世。外婆走之前,被疾病折磨了三个月,医生说这是奇迹,打杜冷丁都没有用了,却可以一直撑着不想走,此前没有见过。

  妈妈说,那是因为外婆觉得太幸福,舍不得,哪怕痛,也要多痛一些时日。几个舅舅孝顺,舅妈一个比一个勤劳善良,我妈说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别人家那些理不清的婆媳问题,我外婆和四个舅妈却从未遇到过。只是她病痛难耐,早点走,或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葬礼办得很顺利,外婆年轻时是个有名望、讲排场的女人,我行我素,向来是个有争议的先锋派。家里人都不想她走得寂寞,于是也请来乐队吹拉弹唱三天三夜,算是风光大葬。因为早已预知这天的来临,所以并无连绵的哀痛,丧事办完,大家子人齐聚一次,大鱼大肉,互相感激在外婆病重时的照顾。回家路上,妈妈突然说,她走了,突然就觉得自己没有家了。

  我说,怎么会没有家?你可以来北京跟我住,也可以继续寻找自己的幸福。

  她摇摇头,说,你现在还不会明白,我们小时候都说,有娘才有家,亲娘不在,觉得自己再幸福也不完整。

  我始终羞于表达安慰,只能陪着她,坐在她身边,因为好像很多年没有这样安静地坐着了。大概有一个月吧,我守护着她。就像孩童时依偎在她身边,她守护着我一样。

  我们在小镇上的影院看电影,门口卖爆米花,我问要不要,她说,买一盒吧,我们俩吃。电影开始,她聚精会神,边看边吃着零食,然后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我知道,她并没有用心看,她只是太珍惜与我相处的光阴,不想浪费在电影拙劣的剧情上。她安详又甜美地睡着是因为,她真的很放松,那一刻我想,她第一次在儿子这里找到踏实的安全感,以往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儿子的岸。

  父母老了,

  就变成你的孩子了

  子女与父母就是一个角色交换的过程。

  小时候我们是孩子,而我曾经又是个不好带的孩子。3岁时的夏天,院子里食堂锅炉爆炸,我的后背被严重烫伤,小命差点丢掉。妈妈担心医护人员的疏忽,而坚持把我带回家,清洗、换药、包扎全都自己来,担心我睡着翻身压到伤口,她彻夜不眠。我竟然奇迹般地一点点康复,半年后又能下床活蹦乱跳了。

  现在长大了,她是我的孩子。

  有天在外谈工作,她一个人在家。空闲时发了条短信给她,没有回。打电话过去,没有接。不以为然,觉得过几分钟可能会回过来。半小时过去,还是没有回。继续打,一直不接。

  我着急了,但又约了人不便推掉,犹豫着要不要开回去看一眼。抖着手打给小区客服,拜托保安上楼敲门,看看是否有人在家。

  一会儿,她回过来了,我在电话里着急得声音都变调了,问她,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她笑着说,我在房间里看碟,手机和座机都没听见,如果不是保安敲门,狗叫个不停,都不知道你打过来了。我吁了口气,有点撒娇地责怪她,你真行,不想想我有多担心。她说,妈妈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嘛,你这也太神经质。嘟囔几句,便挂了。

  神经质的何尝只有我。现在的她,年近60,虽然常被赞叹年轻,保养得当,但背影看起来,已经慢慢有了老态。我有时会很懊恼,甚至觉得她原本应该永葆青春,只是因为这让人不省心的我,让她担忧挂念,才有了现在的苍老。于是,每次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向前走着,便会不自觉悲伤,但也无比安心。

  因为我确定,这个我一辈子最爱的人,她也最爱我。

  父母背影,

  真的会越来越远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我父亲一直教我做一个正直的人,或许因为他内心是个固执的文青,尽管他从政,却极其反对我走仕途。

  大学毕业后,有些逞强地表现自己。出书、北漂、跳槽、创业,受挫,自己承受着,只传递正面的信息给他。难得通一次电话,只说见闻和得意,不说苦,他在那边笑着说,我儿子总是很快乐,这样的人有福。

  我却总是很失落。心里觉得父亲很伟大强悍,惧怕却又有些崇拜,见他出版的文史资料,以及看我的文章时字字珠玑的点评,有种奇妙的依赖感。而现在,他却为了获得我的爱,甚至有些卑微地讨好我,面对我偶尔的冷漠与焦虑,他也不会过问,只是静静陪伴。

  我有时候会问自己,他是不是老了?

  前两年,父亲来北京陪我。因为住得远,交通不便,他就待在家,散散步,买菜等我回家,而我从早忙到晚,吃饭时,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接着电话。偶尔应酬到很晚,合衣倒床便睡。见过我的生活,他很担心,却不说什么。

  有一天他突然问,你在北京见多识广,怕是不会想回常德了吧。我随口说了句,怎么可能?

  他想必是憋了许久,试探着娓娓道来,你的生活没有规律,长此以往对身体影响太大,做父母的,只希望你健康快乐,并不奢求你赚钱养家,你妈妈和我的工资足够,在我们那个小城市可以过上还不错的生活。我是希望,你在外面看够了,腻了,就回老家吧。现在看到你的状态,有时我想,也许回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找份稳定又不辛苦的工作,结婚生子,我和你妈还能照顾你。

  我以为我会找出理由反驳他,说服他,但我没有。眼睛有些湿,但一句话也没说。

  那次他在北京没有待多久,他还未办退休,没有太长的假期。后来想,也许只是个借口,他来见过我北京的生活,内心便已觉得足够。

  送他去机场的路上,沉默良久,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现在这些孩子,放在我们那个年月,是不敢想象的事。但我很理解,也支持,时代的确不同了,我一直也是个开放的人,你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必然是因为这样的生活是开心的。你并非催促你回家,只是想让你知道,在外面闯荡,不要怕,背后还有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但,养得起你。

  说得我心酸,想一头扎进他的怀抱,哭一场。最终却没有,父与子的情感总是那么纠结和倔强,隐忍得不想表达分毫。

  他们都在慢慢变老,那些威严的气宇逐渐丧失。白发多了,皱纹多了,有时必须说两遍他们才能听清你在说什么。不仅如此,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彻彻底底离开我们。

  龙应台的《目送》里写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无论如何,尽可能多地和他们在一起吧。

  摘自《没有梦想,何必远方》,易术著,中信出版社,IC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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