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
严世芸,中华中医药学会副会长,上海市中医药学会会长。全国名中医继承班指导老师、上海市名中医,主任医师,博士后导师。曾任上海中医药大学校长。
擅长:丁氏内科严苍山支派临床传承人,对中医治疗心脑血管疾病及疑难杂病颇有造诣,善于运用中医药方法治疗充血性心衰、高血压病、冠心病、病毒性心肌炎、各种心律失常、高脂血症、失眠等内科疑难杂症。
出诊时间:周三上午(上海岳阳医院青海路名医特诊部),周四下午(上海岳阳医院本部),周一下午(上海曙光医院西院)
门诊见闻
当天上午来到专家门诊的总人数不下40人。幸而有助手协助初诊及专门负责输入方子,门口还有护士长维持秩序,加上青海路的名医特诊部环境宜人,因此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严世芸教授也得以心无旁骛诊治病人。
一部分是定期来维持巩固疗效的多年老病友。他一面专注地查看往日病史,一面询问病情现状,时而为患者搭脉、看舌苔,深思之余拿起清茶轻啜一口,再继续调整药方,交代服用方式。如此从容不迫仿佛给病人无形之中注入一些安定的气息。
“上次来看过后,胸闷、面麻、手麻都缓解了,胃口也好多了,半夜还有点不舒服,精神不好,怕热。”
“不要紧,问题一个一个来解决,这次调整下方子,另加人参、生姜和红枣帮助身体应付暑热。”
“和严校长认识很久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老了,他却一点也不显老。”老病友临走时由衷感叹。
对于辗转慕名而来求诊的新病人,严世芸教授又耐心为其讲解怎样煎制中药。
“煎药最好别用电磁炉,而用煤气。我这里开出的每日用药前后共需煎熬3次。先把一包药拿出来全部放入锅内浸泡20分钟左右,然后加水至恰好把药浸没,大火烧开,然后小火慢熬30分钟后,从中盛出一小碗的大半碗,其余留在锅中;然后再加水平药,重复前一次过程,再盛出大半碗,又加水平药;第三次熬至药汤只剩下大半碗即可关火盛出,把三次熬好的药汤一并混匀后分两次服用,每次间隔10~11小时即可。”
“代煎药物看似省力了,但要取得好的疗效,最好自己耐心在家自行煎制。”严世芸教授谆谆嘱咐道。
到严世芸教授这儿治疗的患者涵盖了现代医学中多种心血管疾病中的疑难杂症。严世芸教授说,病情复杂就用复杂的思路去对待,要灵活应用中医理论知识。治疗单从心这一方面着手是不行的,必须从整体上,从五脏的相关上去研究、分析、治疗。
冠心病伴焦虑:疏泄肝胆协调阴阳
门诊现场:“没想到不是冬季也可以用膏方调理,现在胸闷心慌、紧张心烦很少发作,睡眠也好多了。”一位50来岁的女患者发了一长串感慨。
严世芸:这位患者胸闷心慌阵作5年,内科治疗后处于稳定期。但两年前她因担心冠心病加重而整夜失眠,备受胸闷心悸、头晕头痛、口苦口臭等困扰,一年半前就诊。
患者病症虚实错杂,病涉心肝脾肾,病位在心在肝,故多方合用。经3个月中药汤剂调理后,抗焦虑药减量,睡眠改善,但仍多梦,就继续用膏方调理,疏泄肝胆郁热、化痰癖安心神,协调阴阳。复诊继加牡丹皮、栀子清泻肝火。现抗焦虑药物已停用,症状也基本消失。
心律失常:扶助中州滋润心田
门诊现场:一位71岁的老先生在家属陪同下坐下便说“吃了那么久心律平还是早搏,仿佛有东西压住心口。服了您几剂方子后,白天早搏消失,精神好了,还知道饿了!”
严世芸:当初就诊时患者病情较重,稍动则心悸心慌加重,舌质淡、苔薄白,脉细结代。诊断为心悸慢性期阶段,瘀毒交阻,阴阳之气不相顺接,心气不足之象显露。
心悸是心脏病常见症状,中医治疗需甄别原因才能辨证施治。这位患者属于气血两虚型,治疗时宜补益气血以养心,活血通脉,通补兼施以复脉。经过临床验证,方证合拍,原方加减继进14剂后,早搏消失,心电图复查已正常。
难治性心力衰竭:脾肾并重温阳为先
门诊现场: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慢慢坐下后,严世芸一边为她搭脉一边关切地问“腿肿还有没有?晚上能睡平了吧?多久可以睡着?”
严世芸:这位患者有风湿性心脏病史30余年,第一次就诊时,属慢性心衰晚期,西医的强心利尿扩血管已难以控制,中医对此却疗效显著。
患者诊断为心肾气阳两亏,治疗需心肾同治,益气温阳、活血利水,在真武汤基础上加入人参,复方图治,证情渐次好转。都知道冬天吃人参,其实夏季吃人参是雪中送炭,冬季吃人参是锦上添花,因为夏季暑热易伤气,吃人参补气。自行选购生晒参切片,取7~10克隔水蒸,一天吃两次汁。
扩张型心肌病:温阳利水益气化瘀
门诊现场:一位40来岁的中年男性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最近天热工作有点疲劳,又开始睡不着了,麻烦您再给调理下。”
严世芸:这位患者因为胸闷疲劳不能缓解而做心超诊断为扩张型心肌病,症状不是特别重,但这类疾病被称为充血性心肌病,往往到了“慢性心功能不全”才来诊治。
之前已以补阳还五汤、真武汤合五苓散为基础方,辨证加用车前子等加强行水消肿之功,而中药强心利尿作用温和持久,还不易引起电解质紊乱,这正是中医抗心衰的特色。这一次加酸枣仁、知母等养心安神,患者可适度工作。
■记者手记
出生医学世家的严世芸教授已从事中医临床研究工作40余年,曾担任了上海中医药大学校长的他,再算上家传师承渊源,几乎浓缩了近现代上海的中医史。而背负众多使命的他并不故作神秘高深,而是有种难得的豁达通透。
这或许和他不局限于古代医家中的哪一派,而是对各家学说均有系统研究,继而深入到发展中医学术史研究,全面把握中医理论的发展脉络有关。“善于抓住医家的经验、特点,才能得心应手的运用于临床”。
到这里的就诊多是疑难杂症,“有的患者症状往往是寒热虚实夹杂,从哪里下手?单纯的病用单纯的方法是可以的,复杂的病就必须用复杂的方法去治疗。养生也是如此因人而异。”
在临床用药上,严世芸教授不仅整理了一套卓有疗效的专方专药,而且针对复杂疾病擅长大方杂糅、诸法并施,如以附子与麦门冬、熟地同用,肉桂共黄柏合剂,奏效独捷。“中医离不开古代哲学,而在现代的高等教育中怎样融合是个新考验”。谈及自己的中医教育观,严世芸教授更不回避自己采用了以知识结构理论代替单一知识传授、现代学分制以及推动学生跟随名家们获得更多临床经验等多层次的“大处方”。
“应该说中医药发展目前态势是不错的,就看具体怎样发挥好这门古老学科新时代的优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