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
杨文英:中华医学会糖尿病学会前任主任委员、亚洲糖尿病学会副主席、中华糖尿病杂志主编,科技部国家863计划专家库专家,中日友好医院大内科主任、内分泌代谢病中心主任,主任医师、教授
擅长:内分泌疑难病(包括垂体病、甲状腺病、糖尿病、肥胖病等,尤擅糖尿病)
门诊时间:周四上午、下午(特需门诊)
门诊见闻
“我有时候脑袋有一点疼,但是疼一会就不疼了,您看有必要做检查吗?”这是一位带胰岛素泵的老年糖尿病患者。
“几点钟疼啊?”
“那没准。”
“是不是头晕、发紧,跟戴紧箍咒似的?”
“对对对,就是那样,”老太太一副“太贴切了”的表情,“但是一会就过去了。”
“如果脑子有问题,假如是长东西了,疼不会时轻时重,只会越来越重,是发展的。糖尿病患者要找血糖变化的原因。早上起来和饭前容易头晕吗?”
“您这么一说好像是,吃点饭就好了。”
“空腹血糖怎么样?”
“我的空腹血糖不高,经常是5mmol/L左右。”
“你的头疼和头晕可能是低血糖反应。”杨文英教授打着手势解释:“年轻人的血管都这么粗,供血很充分;咱老了,血管动脉硬化了,大脑供血不足。血流量少了,血糖又压得偏低,进到脑细胞里边的糖可能就不够,就会出现头沉、没劲、发晕的症状。因此我建议您早晨的空腹血糖控制在6mmol/L左右会比较好。低到5mmol/L以下会很头晕的。”
“哎呀,我有时候空腹才3mmol/L多。”
“您控制得太低了。这样,您不舒服的时候就记下时间、测下血糖,然后我们再判断。如果真是低血糖导致的,咱们把泵的空腹后半段的基础率下调,让空腹血糖升到6mmol/L左右。”
杨文英教授表示,有些老年糖友以为血糖控制得特严格才能够延长寿命,有时反倒控制得过低了。老年人的空腹血糖和餐前血糖低于5mmol/L时,大脑就会出现晕、紧、疼的症状,这两项指标维持在6mmol/L左右较好。如果有晨起、餐前头晕的症状,就要严防低血糖。
小时候听人说起糖尿病,说得最多的是富贵病。而现在,身边的糖尿病患者越来越多,中国的糖尿病患者将近一亿。中日友好医院内分泌代谢病中心主任杨文英说,得了糖尿病,就要像上学一般来对待,要当好学生,做好生活记录,认真完成医生布置的各项任务。
老糖友放轻松
血糖别天天扎
门诊现场:80岁的曹大爷拿着老伴儿的血糖记录来替她看病。杨文英接过来一看,心疼地说:“您太称职了,每天都有记录。可血糖不用天天扎,该把她扎坏了。”
杨文英:糖尿病血糖要合理监测,少了不行,多了也没必要。医生会根据患者的病情、用药状况来制定监测频率。一般来说,比较轻的病人一到两周监测一次;注射胰岛素的病人,3~5天一次;I型糖尿病,可每天3~5次或有症状随时监测。
很多患者,尤其是老年人,对疾病过于关注,血糖监测得非常频繁,其实是没必要的。频繁监测可能会引发患者的过度紧张,反而对治疗无益处。糖尿病患者应该放松心情,按照医生制定的频率监测即可。
中青病友干预
做好检查留存
门诊现场:一位40岁左右的糖友由妻子陪着来看病。杨文英看完检查单后递给患者:“这几个单子可千万留好了,就像收藏邮票一样,因为以后再做检查要做比较的。”
杨文英:从得了糖尿病到出现严重的并发症,是一段很长的控制期。控制得好,并发症会来得晚、来得少。这位患者目前除对胰岛素的敏感性不够好外,血糖控制得很好,基本没并发症。这种情况就是要坚持用药、生活调理、定期检查。出现并发症之前的各项检查单据都要留存好,以后进行对比时非常有价值。
还有很多中青年糖友对控制期不够重视。他们因为工作压力大,高血糖的症状又不多,疏于控制期的健康管理,致使并发症悄悄形成,十分可惜。
皮肤褶皱发黑
高胰岛素血症
门诊现场:一位胖姑娘主诉迅速发胖、月经量少甚至没有。杨文英看着她脖子上的黑纹说,“脖子以前不黑吧?”回答“以前不黑。”一测量,患者才1.65米,体重90公斤。
杨文英:这位患者是肥胖引起的高胰岛素血症。人体发胖产生胰岛素抵抗,分泌数倍的胰岛素来维持血糖,形成高胰岛素血症。黑棘皮病是胰岛素抵抗的典型症状,皮肤皱褶处多发黑及角质增生,好像没洗干净。
胰岛素除处理糖代谢外,还促进卵泡中雄性激素分泌。所以很多人胖到一定程度就会月经变少甚至停经,形成多囊卵巢。肥胖、闭经、不孕,她基本都占了,因此需要做糖耐量检查测定胰岛素水平,再做个卵巢B超看看有无多囊病变。
饮食运动记录
要记更要会用
门诊现场:老太太是个急性子,人还没坐下,就问道:“杨大夫,我吃您的药之后血糖基本控制住了,但偶尔还是有点高,有时候都12点多,需要加药不?”
杨文英:这位患者每天吃了什么、运动多久、血糖多少都记得很详细。她95%的血糖指标都在8mmol/L以下,说明药物适合,偶尔高应该是饮食的问题。记录显示米饭加菜7.3mmol/L,两袋方便面9.0mmol/L,豆腐泡米饭6.9mmol/L,黄瓜小烧饼7.6mmol/L。这说明吃米饭时血糖不错,全吃方便面最差。
记录不光是记了就行,还要会用。要从中发现问题,通过血糖变化,摸清楚适合自己的食物,吃了血糖会高的就要尽量少吃。
记者手记:
没出诊前,记者还有些紧张。这位国内外知名的内分泌专家,想必是位不苟言笑的“学术派”吧。未曾料想到,一上午,幽默、干脆、细致、时尚、正直、热情……
来得最早的是一对老糖友夫妇,杨文英教授的“老相识”。他们像小学生交作业一样递上整齐的血糖记录,充满期待地盯着低头“检查”的杨文英教授。听到“真棒,都是100分”的表扬时,两位老人绽出灿烂的笑。
几个号后记者发现,她的老糖尿病病人管理意识都很强,第一件事就是交记录。记者仿佛也回到了课堂:问诊循循善诱,讲用药反复叮咛,遇到难懂的地方,细心的杨文英教授会寻找病人诊疗本上用过的篇页,在空白处画图讲解。
当记者说到杨文英教授很像患者老师时,她乐了:“可不呗,要讲得通俗易懂,还得因材施教。控制好的要肯定,没信心的要鼓励,碰上不听话的,我还呲儿他呢!”
时至中午,杨文英向助手问道:“还有吗?”“还有个挂上号没来的。手机打不通,号是外地的。”“那等等吧。”记者离开时,杨文英和助手还在等那位“迟到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