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景:为了支付患尿毒症妻子每周两次的透析费用,家境贫寒的北京男子廖丹私刻了一枚北京医院的收费公章,伪造收费单,4年间逃过了17.2万多元的治疗费用。今年2月,医院发现后报案。7月11日,北京市东城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据媒体报道,广东某企业家获知此事后,委托相关人员将17.2万元替廖丹退赔给了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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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刚恋爱那会儿,别人都是看电影、逛公园,廖丹来找我基本都是在办公室看电视,一呆一整天。像他这样老实的北京人,挺少的。
长相:他心挺软,但天生长着一副凶样,小区里的孩子们老远看到他,喊一声“叔叔好”,拔腿就跑。
执着:早上九点半骑摩托车带我去医院,12点到,下午1点半开始做透析,5点半做完,回到家已经晚上八九点,一周两次,就这样坚持了四年多,风雨无阻。
担当:他从来没有把这件事(私刻公章)告诉我,只是让我放心,说钱这事儿包在他身上。 我当时就想,亲戚们估计都被借怕了,不敢见他了吧。
北京东南五环外,怡景城溪景公寓——一座豪华别墅与老旧民宅夹杂的社区,有一栋四层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旧楼,墙皮已脱落,北京最凄惨爱情故事的主人公——违法私刻收费公章给妻子做透析的廖丹就住在一层。
一张床占了客厅的一半,其他地方堆着杂物,小方桌上摆满了药。懂事的儿子跑到卧室里,安静地看起了电视。廖丹搬来两个塑料小方凳,腾了腾地儿,招呼记者坐下,然后忙他自己的活去了。妻子杜敏(化名)安静地坐在床边,一只手因为长期做透析,凸起一条隆包,长期贫血让这位三十多岁的女性皮肤发黄。
虽然已近夜里十点,聊起丈夫,聊起这些年的生活,高兴处还露出羞涩而幸福的笑靥。
一来一往熟悉后,老实的廖丹让杜敏惊讶不已——不上班,整天在家伺候他的爷爷奶奶,善良的品性让杜敏觉得满意和踏实
1995年,河北农村来北京打工的杜敏,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心里想着的就是在北京扎根、挣钱。能干的杜敏很快就在酒仙桥附近的738工厂找到了工作,装配VCD。那个时候VCD销售火爆,杜敏每天都在加班,两年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北京土生土长的廖丹。
第一印象,杜敏并不满意,“跟我相比个子太高了,又太胖,何况他又是北京人。”在杜敏心里,北京人都是京油子,贫嘴、贪玩。但杜敏后来改变了看法。
因为自己工作忙,杜敏便对廖丹说:“我没时间找你玩,你来找我吧,来我单位。” 到了单位,廖丹不多说话,每次都呆在杜敏的办公室里,打开电视机,一看就是一整天,等杜敏下班,一块吃完饭就回家。这让杜敏惊讶不已。“北京像他这么老实的人太少了,不上班,整天在家伺候他的爷爷奶奶。”这种善良的品性让杜敏觉得满意和踏实,廖丹的工资多少她不在乎,“我能挣钱,养活他都可以。”
于是,1997年的大年三十,杜敏带着廖丹回了趟老家,“让爸爸瞅瞅”。在北京雇了一辆车,下午两三点钟到了河北老家,一来一往聊了聊天,杜敏的爸爸觉得挺满意,“老实,看起来也孝顺,但就是抽烟太厉害。”
趁着廖丹没在面前的空,杜敏的爸爸指了指地上的烟头,仔细一看,足足有三四十个。“没事,等结婚了我管管。”这个时候的杜敏,被爱情包围。
紧接着,杜敏见过廖丹的家人,1998年农历八月初八,他们结婚,办了两桌酒席。接下来的生活,平淡而幸福,有了儿子、挣钱、生活,搬进了新家,杜敏也换了新工作,在崇文门新世界商场的一家美容院上班。廖丹则因为要照顾爷爷奶奶还有孩子,被杜敏要求“待业在家,照顾老小”。
美容院的工作让这个小家庭衣食无忧,“好的时候三四千,差的时候也有一两千,因为也没有大的开支,就是吃饭,用个零花钱,觉得挺富裕的,还有了两三万块钱的积蓄。”杜敏至今对那一段幸福时光留恋不已。
就这样,转眼就到了2007年。
确诊后,他着急,我也是天天哭,孩子那个时候才七八岁,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在家,他给我打电话说,妈妈,你给我买个台灯吧,不然一个人害怕
幸福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2007年春节上班时,杜敏就觉得“身体开始不好了”。
刚开始是走路腿发沉,“怀疑是自己太累了,想着歇几天就会好,老公也让我多休息。”
春节过后,美容院放了几天假,杜敏没有像往常那样申请加班,歇了几天后,果然身体好一些,腿抽筋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但紧接着,一场感冒突然袭来,足足持续了一个月。“吃饭有点恶心,想吐,但还是认为是自己太累了,上火了。”
要强的杜敏没有请假,白天发着烧坚持上班,晚上回家吃了药烧还是不退。“那个时候,廖丹就对我说,你这是要钱不要命啊,他也很心疼我,但我还是坚持下来。”杜敏有自己的想法——攒点钱,把家里好好装修一下,买点好的家具,把家里的破烂都扔掉。
好不容易感冒好了,脸又开始肿了起来,原本清秀的脸也变形了,“到了五一,抽筋越来越严重,手也开始变黑了。”
那个时候,美容院每天都要开学习会,而且都是站着开会,还要做笔记,杜敏对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已经扛不住了,在连续两次晕倒后,杜敏被同事们直接从单位送到北京医院,做了抽血化验检测。
医生的话,杜敏现在还记得清楚,“你啊,得换肾,不然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赶紧准备住院吧!”
那段时间,杜敏和廖丹过得最煎熬。
“他着急,我也是天天哭,孩子那个时候才七八岁,才上小学。我整天就在那胡思乱想,如果我死了,他们爷儿俩该怎么办。”
2007年6月30日,杜敏在北京医院住院开始治疗。 廖丹的生活完全改变。早晨起床先给孩子做饭送他上学,然后骑一个小时摩托车去医院,把妻子安顿好,接着又回家忙孩子的饭菜,接孩子放学。然后,又得赶到医院照顾妻子。“那段时间,孩子晚上都是一个人在家,他给我打电话说,你给我买个台灯吧,不然一个人害怕。”
二十多天后,廖丹所有的钱都已花完,只能出院。医生不停嘱咐,每个星期周三和周五必须来医院做透析,不然就没救了。
犯病离不开人,倒水、擦洗身体,我还老吐,要不就是吐一床,要不就是吐一身,有的时候拉、尿都控制不住,有的时候病得严重,刚从医院回来又给拉回去了,都是他一个人在弄。这样的情况,廖丹根本没法出去工作
从那个时候起,廖丹的话就更少了。
在杜敏的眼里,丈夫的脾气不大好,长得也是一副凶样。“小区的孩子都怕他,老远看到他,都是喊一声叔叔好,然后立马就跑,一溜烟就没了,从来不敢跟他多说话,我就跟他说,你就不能笑一下啊,他就是不改。”
“别看他长像有点凶,但心眼可好。”杜敏说,结婚13年来,他从来没有动粗,顶多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骂两句,平时也都是吵吵闹闹,喜欢开玩笑。“我平时看到儿子做的不好,就忍不住打他两下,但他舍不得打。”用廖丹自己的话说,就是有多少钱花多少,吃饱上顿不考虑下顿。
每周二和周五,廖丹把孩子送到学校后,早上九点半骑着三轮残疾人摩托车准时出发,送妻子到北京医院透析。12点到,1点半开始做透析,5点半做完,回到家已经八九点,一周两次,就这样坚持了四年多。“不管是下雨天,还是大冬天,一天都没有停止过,医生和病友都认识我了,经常有病友说,看你多幸福,胖子伺候你多周到啊。”
这样的家庭情况,廖丹根本没法去外面工作。犯病离不开人,倒水、擦洗身体。“我还老吐,要不就是吐一床,要不就是吐一身,有的时候拉、尿都控制不住,都是他一个人在弄,有的时候病得严重,刚从医院回来又给拉回去了”。廖丹自己身体也不大好,有多年的糖尿病,杜敏得病后,因为着急,他还得上过一次肺结核,“他一直在忍,有时候他发脾气,我就尽量不吵不闹,知道他过了劲儿就好了。”
杜敏还记得,有几次差点连命都没了,特别是2011年初的那一次。凌晨一点多,救护车还没过来,杜敏就已经失去知觉,事后才知,是廖丹抱着自己走出门的。因为走得急,到了医院,身边一分钱都没有,药也用光了,医生都说没办法。迷迷糊糊中,杜敏听见丈夫拉着哭腔,求医生救命,先把药给用上。于是,在押完身份证和手表,并保证在两个小时后一定会回来后,医生同意先开药。廖丹走出医院,回家筹钱。
现在杜敏才知道,廖丹从家出来,边流泪边开着摩托车,走了一遍亲戚,问了一圈邻居,三百两百的借,这样才把药钱筹到手。8点出门,10点,廖丹准时回到医院。
从派出所回来,警察要求直接回家“取赃物”,廖丹那时候只是一个劲儿地求情,说你们别去这么多人行吗?我不会跑的,别吓着孩子
虽然生活艰难,杜敏也体会到了幸福,“都说嫁鸡随鸡嫁汉随汉,像你得了这么大的病,其他人早跑了,孩子也是他管,医生病友都说我老公好。”但今年二月份,廖丹突然被拘留了。
杜敏回忆,自己做透析的时候,一个人总是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平常也没有人去我那,我就很好奇,问他是不是找我,有没有事情。”过了一个钟头,那位便衣警察终于说,想找你了解下情况,呆会再说吧。“我那个时候就有点紧张了,一去量血压,110/200。”五点时,透析结束,杜敏被带进附近的派出所。
晕晕乎乎的杜敏这时候才知道,丈夫也在那,隔壁屋。警察态度很好,“不停地对我说,你别着急啊,也没什么大事。”随即就问,“你们平时在医院去交费是怎么个交法,谁交的,”杜敏老实回答,都是老公交的,钱都是老公七拼八凑借的。
至于警察问廖丹了什么情况,杜敏也不知道。过了半个小时,杜敏和廖丹从派出所回来,被警车护送回家“取赃物”。“我当时还以为老公偷东西,廖丹那时候只是一个劲儿地求情,说你们别去这么多人行吗?我不跑,别吓着孩子。”最终,警察没有减少,两辆警车来到杜敏的家。不过,警察的态度始终很好,“一直问我的那个警察,临走的时候还给我了200块钱,让我给孩子买点吃的,而且让我别担心,过两天你老公就回来了。”
半个月后,考虑到家庭情况,廖丹被释放,因为离开了他,妻子每周无法去透析。过了几个月,“刻章救妻”的故事被媒体大量报道,廖丹的事才被公众知道。7月17日一大早,在珠海市政协委员陈利浩的捐助下,廖丹到北京市东城法院偿还了所有17.2万元的赃款。
现在,廖丹“很忙”,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感谢大家的帮助,我承认自己犯法,大家千万不要效仿我。”嘴里还念念不忘邻居在自己没在家的时候对妻子的照顾。“给我去居委会开证明,到昌平去给派出所送材料,还帮我照顾老婆,好人还是多。”
夜里十二点,记者离开廖丹的家,他送到楼道门口,连称“辛苦你们,感谢记者们,帮我大忙了。”
再过八个小时,他又要带着妻子前往北京医院,开始每周两次的透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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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时报记者 刘桥斌
北京广衡律师事务所主任,高级合伙人赵三平律师表示,廖丹救妻案已经被诉至法庭,涉嫌诈骗金额为17万余元,检察机关建议“诈骗数额巨大,应依法判处有期徒刑3到10年”,目前尚未判决。从目前媒体透露的情况看,廖丹已经构成犯罪。
赵三平律师介绍,考虑到廖丹案件的特殊性,以及欠费已退赔,而且开庭时主动认罪等情况,他认为应当按照法定最低刑判决,也就是三年有期徒刑。
而根据我国刑法规定,缓刑适用的对象必须是被判处拘役或者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被判处超过3年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由于他们的罪行较重,社会危害性较大,不适宜放在社会上执行,所以不能适用缓刑。适用缓刑的犯罪分子必须是犯罪情节比较轻微,悔罪表现比较好,放在社会上确实不致再危害社会的。
赵三平律师说,廖丹的行为虽然违法,但没有构成伤害公众,社会危害性可控,加上他本人患有糖尿病、妻子患有尿毒症加上未成年孩子无人照看,因此,廖丹如果被判三年有期徒刑,适用缓刑就很有可能。这样既维护了法律的严肃性,也体现了法律的人性化,符合最高法对于判决应当考虑人民满意不满意的社会效果的标准。
赵三平律师认为,廖丹的行为不可取,用犯罪手段的自救,破坏的是整个社会的诚信体系和并不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
健康时报记者 杨绪军
据廖丹妻子的主治医生北京医院透析室大夫王海涛介绍,目前她一周需做两次透析,透析费为每次420元。再加上促红素等必需药物,一年的透析费用大概在4万~6万元左右。据空军总医院泌尿外科副主任医师孙斌介绍,廖丹妻子属于慢性肾衰竭尿毒症期,目前只能通过透析来解决。不过以她现在的年龄和身体情况,可以考虑肾移植,费用大概在30万元左右。
目前肾源奇缺,可能需要长时间等待。看个人条件也可以考虑亲属捐肾,如果血型、配型相符,成功的几率会相对大一些。
北京市人社局负责人近日透露,明年包括肾透析在内的11种大病,患者将有望获得二次报销,该市将为此拿出约3亿元的报销经费。
对于具体的二次报销标准,可能分为几个不同的档次,个人一年自费看病超过2万、5万甚至10万的,都可能在二次报销的范围内,不过具体标准目前还在调研中。
其中肾透析的具体救助规定,已确定最早将在今年10月之前就会出台。
据京华时报2012年7月1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