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著名学者,曾任北京大学副校长):
冰冷的寒意
父亲骨子里就是一个有背叛思想而没有背叛勇气的人。父亲有了妻子,但那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感到很不满意。于是,他终身背着这个感情的包袱,生活得十分沉重。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对我们这个家是不会有好的情结的。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们下决心把母亲接了过来,可父亲不愿与母亲睡在一起,结果只好把母亲的床安在客厅里。我和姐姐看了很不舒服,心里顿时感到一股寒意。
一次,朋友问我借相机,我知道父亲有一架,就答应了。我没有勇气直接讨借,就打电话去问。父亲一句“我的照相机不外借”就挂了。我很难向朋友解释,这件事给我的打击太大了。事过很久,父亲恐怕也觉得自己做得太绝情了,曾多次问我,买个相机要花多少钱。可我并不需要照相机。
作者:季承,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所高级工程师
钱天鹤(农业学家,曾任国民政府农林部次长):
空白的记忆
先父钱天鹤一九四九年以后去了台湾。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番情景:我的好友,一脸严肃地告诉我:必须从思想、政治与行动上与“反革命”的父亲划清界限。我怎能把已经渗入记忆深处的严肃、沉静、微笑着的你,与在我的观念中早已是十恶不赦的“反革命”联在一起?!
呵,父亲,你这时正在海峡的那边为台湾农业的振兴奔波,你当然不会想到,你竟使你的小儿子承受了这样的精神折磨!
从此,“与反动父亲划不清界限”,就成了我永远洗不清的罪名。后来学校“革命师生”给我“平反”,将父亲照片还我,我毫不迟疑地将它付之一炬——事情过去很久,我才惊讶当时的平静。
作者:钱理群,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邢野(《平原游击队》作者,曾任河北省作协副主席):
让儿女寒心
从我记事起,父亲很少在我们面前露出笑容,很少和我们说话。他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迟。以至于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作家就是坐在家里。
印象中的父亲除了打发我们为他做事外,很少正眼看我们。
有时,不得已,要问他点什么,往往还没等我们张嘴,听到的总是:“去去去,一边玩儿去!”如果有客人见到我们做儿女的,问到:“这是老几啊?上几年级了?”他甚至会一时发懵,叫错了名字,或说错了年龄,反过来问我们。
我眼中的父亲,是一个常人都视为很好的同志;一个让儿女们心寒的父亲;一个妻子不希望与其同穴的丈夫。
作者:邢小群,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文化基础部副教授
摘自《追忆双亲》
中国工人出版社;
《我和父亲季羡林》
新星出版社


